时间匆忙流逝，转眼日历表上的数字迅速飞跃，到了返校的日子。
要做的事情无非两项，拿成绩与毕业单，紧随其后的，便是拍一张合照，以作留恋了。
当初中考的时候日程紧，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抽出来怀念的，现如今一切都结束了，自然要把先前的东西给补齐。
朦朦胧胧的还睡在床铺上，返校的前一天，自己才收到了胡老师的来电。
等到胡老师面色古怪的讲解了两句，小昭才明白过来最近这几天的日子，是有多么的重要。
小昭老大算是个马虎了，不仅不清楚初中母校最后一段日子的时间安排，更是毫不知情，自己那480的总分，究竟在学校内部掀起了多么剧烈的波涛汹涌。
尤其是当天，佑德高层亲自打电话过来询问小昭家庭联系方式时，更是连校长都差点被惊动了。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一直处于年纪吊车尾的同学，在最后一次考试李，究竟带给了人们多大的三观冲击。
返校那天，小昭难得起了个大早。
打着哈欠梳洗了一下，将后脑勺的头发竖起马尾，人似乎因为常年家里蹲的缘故，又显得白皙了一些。
看着画面前越发像女生的脸蛋。
她却是特别不解风情的盘算着哪天有空去理发店，干脆把这一头柔顺给梳理成平头……
毕竟女孩子的头发实在太不好打理了哎！
长兮兮的铺在脑后，闷都闷不过气了，而且洗头发之后还得拿吹风机吹干上好一阵，这也太折磨人了吧？
还是上辈子的短发好评！
又干净，又容易打理，是不是！
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等的舒服！
叹了口气，发完了神经的胡小昭换好校服背上书包，就打算出了门。
匆匆忙忙在铺子外面购置了一份早点，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她这才回想起来，好像今天，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带上书包了……
抽屉里的那些校勘书籍可能已经被低年级的学生扫除掉了吧？
还真是时光荏苒啊。
上一世自己就读的初衷便是三十二中。
还是男生的时候，自己在下课时分总会关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哪个姑娘最两眼，哪位班花最漂亮动人。
可到了毕业的日子，他才怃然发现。
校园里的一草一木，才是自己闭上眼都难以忘却的风景。
很普通，却也难以让人忘怀。
清澈翠绿，随风摇曳的样子，印象深刻极了。
屋子外面几家小卖部提早两个点开了业，这大早上的，一向都不是慵懒的燃城人喜欢的上班时间。
或许是顾及到了同学们了的感受了吧。
毕业的学生中，也有一部分学生属于外地户口，这次离开，怕是很难再回到燃城了。
集合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半，还没到早读的点，校园外却已经挤满了人。
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大抵都是些初三的学生。
还有初二前来凑热闹的，也围着一圈。
他们手里拿着个相机，有的在拍自己，结果轮到与同班合影一张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够人手了。
只好找来小一级的学弟学妹们帮忙。
结果一行人勾肩搭背的凑在一起，喊下茄子后，不知为何映入画面里的脸颊，都带上了一丝泪光。
这种气氛似乎会传染。
旁边那个拉着说别哭的小女生们眼睛也变得红彤彤的。
埋着头，也不低声抽泣，生怕这种情绪再扩大了。
门卫站在人群前头，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插着腰，按下电动门，放行。
顿时，鱼涌而入。
这批学生们起码有一半没穿着校服的，维持纪律的老师却破天荒没去大声训斥。
只是拍了拍其中两三个经常与自己作对的调皮男生。
“上高中了啊，上高中好啊。”
言语里，尽是感慨。
回教室的路途异常熟悉，似乎闭着眼都能摸到终点。
上了楼，胡老师却已经早早站在了讲台上，等待着学生们的到来。
她的怀里抱着一沓成绩单与录取通知书，许多事先报了名的学生，都会将寄送地点写在学校，也方便高中发放通知。
此刻看着人都差不多来齐了，胡老师便挨个点着名，报着总分成绩。
学生们依次走上台前。
收获了录取通知书的自然是满载而归，成绩较差的或是没考好的，也能得到胡老师的一句鼓励与安慰。
这便是头一次，也是在整个三年里，他们看到的最为慈祥和蔼的班主任了？
然后，在一番吆喝中，轮到小昭上台了。
胡老师的表情从漫不经心，变成了一缕惊讶。
怎么能让她不意外呢？
从班级倒数冲刺到年级前十，这其中的差距，对方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更何况。
那对方录取的学校还是佑德。
先前考试的时候，这丫头的进步就足以被胡老师见识过了，可没想到临近高考，她再一次完成了堪称不可能的三级跳。
可怕。
实在是匪夷所思。
眼看班主任抱着怀里的试卷没有出声，小昭笑了笑，提醒了一下对方。
“老师，我的单子呢？”
语气一如既往，平和，淡然。
没有哪怕些微的骄傲与兴奋。
就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
这三年的区别对待，似乎并没有在这位淡然女生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却是，漂亮了许多呢？
胡老师眼里，考试前还颇有些蓬头垢面的女生，皮肤白皙了不少，面容也似乎变得柔和了。
该怎么说呢？
虽然不是校花级别的，可似乎那种面容上，带着些许别样的韵味。
胡老师似乎有些看呆了。
约莫两三分钟后，才再次缓过神来，干咳了一声，“拿好，你的480分，还有佑德录取通知书，这一份是复印本，你家里应该收到原件了吧。”
胡老师笑了笑，眼里挂着欣慰，“考的不错，以后要更加努力啊。”
这句话一说，整个教室顿时响起了交头接耳。
“谁480分？”
“班级第一名？”
“被佑德录取了？我们八班？真的假的，牛啊！”
八班意味着被学校放弃的最底层学生容纳所，全年级末尾五十名的根据地。这是在三十二中更古不变的道理。除了那位掉级下来的吴霜。
说这话的是当初那个戴着耳机，将垃圾袋扔进小昭抽屉里的男生。
那个曾经被胡老师包庇着小事化了的纨绔。
小昭笑笑，点了点头，接过试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耳机哥眼神直勾勾盯着，乌丝飘扬，他似乎分辨不出，这位衣着简单的小美女，究竟是班上的谁谁谁。
屋子外想起了一阵铃声。
走廊上，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开始响起。
隔壁班的学生已经整队下楼了。
试卷分发结束，初三最后一趟旅程，拍毕业照，似乎也近在咫尺了。
在学生们还在初二的时候，这个流程，不少人就在隔壁看过。
那时候初三和初二像隔着一条教学楼的距离，很远，远在天边的感觉，就好像经历漫长岁月也怎么抵达不到终点。
却没想到再一眨眼，却是要轮到自己。
美好的记忆啊。
气氛一时半会安静了。
“等一下就轮到我们班了。”胡老师拍了拍巴掌，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慨，可语气里却始终复杂的。
“初中最后一次列队了，各位下楼的时候记得不要吵不要闹，别影响到了的别班的学生，低年级那边，可还在上补习班呢。”
她走出了教室。
一丝暖阳下，等了许久，也不见那顽皮多事的体育委员带着学生们出门。
“怎么回事啊，听不见我说话了是吧。最后一节课就不是你们班主任了是吧。”胡老师有些恼。
却是坐在教室里的同学们，异口同声，齐刷刷着说道。
“老师，您再拖会儿堂吧！”
“你们……”胡老师看呆了，睁着眼，微微哽咽。
那股一直小心藏匿着的情绪，似乎险些酝酿不住。
“是啊老师，大家伙都等着呢，要不你再说点啥？给大家伙唠唠。”那体育委员也站了出来，笑嘻嘻的，立在黑板旁。
这一块区域是他罚站的地方，那一年，他调皮捣蛋，没少被胡老师拉扯，而经常反省思过的地方，便是在黑板中央。
现如今看到了还挺畏畏缩缩，也不知道，是否想到了曾经的一声声严厉。
“学习也行，别的什么也行，总之，大家都不想那么快就下楼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就连体育委员的嗓音，也微微有些沙哑。
足足三年的回忆，可不是半个暑假的时间，就能冲散的。
所有人眼圈都有些发红。
只是胡老师勉强控制好了情绪，捏了捏手掌，轻轻拍着黑板桌面。
“最后一课了，虽然老师很想陪着你们去上高中，可很遗憾，这个愿望，是无论如何都实现不了的。”她环顾着四周，“在你们中，有成绩考的好的同学，他的未来，无可限量。也有成绩考的一般的，我希望你也能加把劲，在高中里不屈服于周遭的环境，争取为自己的前途，增光增彩。”
“下面，老是觉得，这个讲台让给你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班主任顿了顿，面上挂起一丝笑意。
“老师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交给你们了。是时候让同学们上台，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了，毕竟这也是最后一次了，想说什么，大家就尽情敞开了说。”
她拍了拍，却是没有人自告奋勇。
“还是跟以前一样，要挨个点名是吧？”
于是无奈之下，胡老师笑了笑，随手点了两三个颇为活泼的男孩子走上台。
“赶鸭子上架啊……”
与先前那副纨绔性格不同，这些学生，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站在讲台上说着说着，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体育委员大笑着说自己再也不用害怕胡老师那张脸色了，虽说在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怪异的面庞里却又带着一丝解脱。
很是纠结。
这个环节实在进行不下去。
胡老师才叹了口气，从第一排的某个学生座位上，站起身来。
“你们这些学生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初中还好，老师会拉扯着你，等到了高中，这种慢慢吞吞的性子一定得改掉，知道了吗？”
“知道了。”台下的附和，有些断断续续。
“光知道还不行，要记住，记到脑子里去！”胡老师认认真真的点着：“老师以后不能陪你们上课了，未来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一定要记好了都。”
“记！住！了！”所有学生，难得坐正的身子。
“下面，胡小昭，你上台讲讲吧。”
屋子外的德育主任已经在催促了。
胡老师上前打了个招呼，倒是在最后的最后，请着这位考取了班级第一，年级一跃跃入前十名的学生，上台做个总结。
小昭朦朦胧胧回过神来。
齐刷刷的，许多人的目光，朝着她看去。
老实说，她对于这所只待了一个月的班级，并没有太多印象。
可看着那一抹抹纯净的目光，上一世的记忆，却如同潮水般，朝着脑海里涌来。
依旧是干净而洁白的校服。
试卷纷飞的那个午后，承载了许多回忆。
她上了台。
却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说些你的愿望，你对未来的骐骥，又或告诫学生们该做一个怎样的人，也行。”胡老师在底下提示着。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辈子，她都是头一次被当做典型，在讲台前发言。
并没有像那些老调常谈的尖子生那样，絮絮叨叨些大道理。
小昭从悠久岁月中回过神来，只是轻轻说道。
“没有什么好告诉大家的，只有一句话，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记清楚了。”
声音清脆，毫不怯场。
却是转身，接过那一截用了一半的粉笔。
黑板上，一双清秀的胳膊，写上了这样一行字迹。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便是胡小昭这一世的骐骥。
也是上一世，经历了商海沉浮，尔虞我诈的他，从未实现过的生活。
看着台子上温柔面庞的女生，笔迹潇洒，清隽悠扬。
胡老师怔了怔。
她发现，自己曾经对她的偏见与执念，实在是太过过分了一些。
同时，心底也感到庆幸。
初中最后一段旅途，自己对这位女生的改观与坚持。
是值得的。
走廊上响起陆陆续续的脚步声。
椅背搬起，嘈杂而无序的噪音，伴随着初二年级的笑闹，响彻了整个操场。
“笑一个！”
“左边那个男生站好！”
“不要往左看！不要偷瞥你身边的姑娘，我们都看见了……说你呢，别吐着舌头，卖傻啊？”
“右边那个女生，头发太长了撩一下，不要挡住后面的男同学！”
“左边那个男生你还看？”
“收敛一点，大家都收敛一点！记得笑啊，都笑起来。”
“最后一次了！跟你旁边的同学道个别。”
齐声同念的茄子一声声响起，缓缓漂浮上天空，远方悠扬的云彩，似是带着一丝惬意。
时间宛若一玄利箭，飞速穿过那一年的晃晃夏日，不带半分的思念。
索性这一世岁月的年轮，也在聒噪的蝉鸣中。
愈演愈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