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被黑色潮水彻底淹没神智的前一刻，小琳忽然“听”到了声音。
那声音影影绰绰，忽近忽远，似乎从过去而来，又仿佛是由未来倒流所至——时空长河在这一刻发生倒灌。
那声音大声喊道——
“你不能死。”
那一刻，小琳忽然听的明明白白。
那声音分明就是【魔王】的声音，只是似乎稚嫩了几分。
小琳最后的意识也随着体内生体机能的湮灭而消亡。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听到了【魔王】的声音。
……
……
“别装死。”
【魔王】的声音闪闪烁烁，也渐渐清晰。
触电般，有什么未知的物质送入体内。
小琳的意识骤然复苏，随着感知的散开，被死亡渡染成灰色的视野重复光明。
她本是精神体被寄存在长剑中，此刻竟然有了一种心跳恢复的劫后余生感，只是方才生命渐渐消散的恐惧还残留在体内，让她有些精神恍惚。
“小琳，醒过来。”叶未白的声音继续传入她耳中，“我知道你留有后手。作为神明大人，才没那么容易死掉。”
后手——？
叶未白的话仿佛一枚钥匙，打开了小琳心中的一扇门，她精神一震，彻底醒过来。
“哼。【魔王】——你本来就没想着放我走。”小琳语气有些阴郁，“你早知道我还留着一部分灵魂体在长剑中。”
“我并不知道你的手段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叶未白微微一笑，他抬起黑鞘长剑，离开那枚镜面，继续说道，“在可用信息如此稀缺的窘境下，作为过去神明，对信息最为敏感的你，如此迫切地将全副身家都砸进去，我是不相信的。”
小琳没有说话，因为她寄存在长剑中，不说话，也就无从观察她的表情。
“我知道的。”叶未白并未在意，只是淡淡说道，“小琳——你才没有你在我面前演得那么愚蠢、暴躁与脆弱。”
“这样。”
小琳终于开口了，她的语气前所未来的平静，有了几分当初云端之上神明大人的清冷与高远，“【魔王】，你一直都知道我在演戏。”
“重要么？”叶未白反问。
“你说得对，不重要。”小琳说道，“但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处置我。”
“这个问题我应该在逃出去这里才讨论，比较靠谱。”
“不，这个问题我现在就需要知道。”
叶未白眼中流露出一抹诧异，“你——”
“诚如【魔王】你所想。”小琳坦然，“我之前并非全然都是伪装的，我的的确确是被【人性】污染了。”
“【恐惧】——【恐惧】泄漏了出来。”她一顿，像是很难启齿，继续说道，“所以——我必须确保我的结局，我才能全心全意投入到这场局中。”
叶未白哑然，随后嘴角微微上扬，“这就是人性。”
脆弱的人性——明知焦虑、嫉妒、愤怒、恐惧——这些负面情绪毫无作用，但仍是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如潮水、如引力、如流沙、如泥潭，人类自己建造的堡垒，最后却用来围困自己。
小琳此时此刻就是如此，她恐惧于自己未知结局，她不知道自己真的与叶未白挣脱了这个世界，出去之后又会是怎样的下场，心中既焦虑又恐惧，这样状态下的她，根本没有办法集中全身注意力去攻破目前的局面。
所以她才需要叶未白一个保证，求一个心安。
“我可以给你一个保障。”叶未白说道，“但你要帮我一个小忙，小琳。”
“什么？”小琳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到叶未白的。
“这件事情了解后，你要详细告诉我，你被【人性】污染的过程与感觉。”
小琳语气变冷，“你是在耍我么？”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魔王】右手成礼，点着自己的左心。
小琳认得，那是【英雄王】世界中最古老悠久的致谢礼。
她微微一怔，看着那黑发少年，他正襟危坐，黑白分明的瞳眸清澈见底，眼神再认真与沉静不过了。
这一刻，小琳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英雄王】中的一幕。
她与【魔王】凌空在世界的最高点，那时候两人还是势不两立的状态，她不会想到身前这个蝼蚁，之后竟然会彻底毁掉她维系了数千年的【循环】，而他们之后又还会继续发生这么多故事，甚至落到如今不得不相依为命的局面。
那时候的她，紫发飞舞，眼神冷冽，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嘲笑他做这些有何意义，不过是死。而他一边溢着鲜血，一边笑着——
“我的神明大人啊——我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还以为神明大人的你能够明白。
我原本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有趣】……
我才知道或许是为了【有趣】吧，但又不仅仅是这个。”
小琳想起来了，从遇到【魔王】开始，那还是这位少年第一次、似乎也是唯一一次露出那种表情——茫然。
即使是现在如今的局面，身处危局，死亡步步紧逼，局面却全然没有被打开的趋势，【魔王】却反而没再露出那种情绪了。
小琳并未开口询问，只是心中暗暗记下这些细碎的线索。
“我明白了。”她只是这样回答道。
“好的。那我也承诺你，小琳。”叶未白说道，“等事情了结，我就释放你——怎样？安心了么？”
“哼。”小琳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们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魔王】，我不妨坦然说开来，你欠我的帐，我肯定会一笔笔算回来的。”
少年欠身，黑色衣袖飞舞间，神态怡然，微微一笑，“能被神明大人惦记，那是我作为【魔王】的荣誉。”
“那么，接下来。”他一顿，继续说道，“让我们复盘吧。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你所‘经历’的，与我看到的会有着巨大的不同。”
……
……
“就是这样。”
片刻之后，小琳将部分信息反馈给了【魔王】。
“所有的都交代清楚了？”叶未白直接地发出了质疑。
“从进入那个【世界】之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告诉你了。”小琳在心中补充道：但是在进入那个【世界】过程中的事情，我就不会告诉你了。
小琳心中所想的是她在顺着那到黑色缝隙进入镜中世界时候，那五彩斑斓的画面以及莫名其妙的即视感——虽然她自己也还未能明确这些信息有什么用，但无理由地，她觉得不能全部告诉眼前这位黑发少年。
“你可以选择不信。”小琳镇定地说道。
“我当然是不信的——但也是相信的。”叶未白微微一笑，“相信的是你所说的确实是你的‘经历’，不信的是你所呈现的事实。”
小琳一瞬间明白叶未白的意思，“你想说我被误导了？还是说产生了幻觉？但我确实是在那个【世界】死掉了，那种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是毋庸置疑的。”说到这里，小琳忍不住微微咳了一声，那窒息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脖颈上，但她很快意识到，身为精神体的她哪里有什么脖子，不免自嘲自己真的是被【人性】给污染了。
“这样吧。刚才小琳你的叙述是第一人称的视角，你试着用第三人称复述一遍你的经历。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我听到了我觉得不对的地方，我自然会打断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