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快的马蹄声嗒嗒地响起,两位女骑手小跑着跟在少年佣兵的身后,莫德雷德的眉头紧锁着,一路闭口无言。

转过了一处被灌木丛遮挡的路口以后,在离小路不远的地方,几人终于看清了先前小莫提到的怪异情景。

七八具尸体被随意地抛弃在林地外侧,看起来,有人故意在杀死这些受害者之后亵渎了尸骨。

三人缓缓接近了被杀的受害者,当他们能够看清尸体的更多细节时,立刻明白了莫德雷德所说的”反常”指的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的成分很复杂啊……看起来不像是一路人。”梅希亚如是说,戴上防护手套并翻拣着地上的尸体,“这些尸体的盔甲与装备主要有两种风格,迪尔德莉前辈能从中看出什么吗?”

“两具尸体身穿骑兵四分之三甲,佩戴手枪和精工长弓,近战武器采用了马刀,单手剑和轻骑枪,”迪尔德莉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被迫跟在身后的四名俘虏,“很明显,这些家伙和我们队伍里这几个白痴是一伙的。

至于另外的这些尸体……步兵长管火枪装配铳剑,轻钢盔,量产胸甲,这种廉价实用的装备配置,应该是费尔斯凯因的地方民兵队伍。”

迪尔德莉把佣兵头子拽了过来,“来看看,是不是你们的人?”

“看盔甲和装备样式应该差不离,大人……只不过看上去实在是有点奇怪,这些尸体的盔甲好像被恶意损毁过,不是残缺不全就是被人故意摘下来了。”

梅希亚蹲下身去,打开了尸体的护面和头盔——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让在场的所有人眼皮一跳,下意识地远离了这些残缺不全的尸体。

“口区……这些尸体像是被什么野兽啃过了,大多缺失了某些肢体或者器官,甚至有几具尸体已经只剩下了白骨,在这种天气下甚至都没有怎么生蛆。”

“野兽可不会给死人脱盔甲,”莫德雷德纠正她,“野兽只会撕扯死者裸露在外的残骸,与其说这些尸体是被动物吃剩的残骸,不如说简直像是被扔到强酸池子里被消化了一遍……嗯,死者盔甲上也有或多或少的损坏痕迹,而在尸体不远处,被扒下来的盔甲零件却没怎么损坏,如果要做个合适的比方,这简直像是……”

“简直像是断炊许久的大头兵吃罐头食品的场景,没有开罐器所以直接暴力开罐,吃完了里边的食物还要把剩余的残羹剩汤舔个干净。”

迪尔德莉淡淡地插了一句,这让莫德雷德不由得回头多看了她两眼:“虽然这说法有点恶心……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很符合这个描述。”

需要更多的细节,还原整个现场的事件过程

少年佣兵深呼吸,缓缓闭上了眼睛,打开了真实之眼的辅助界面:

激活“血之直觉”知识。

视野中再次变成了一片红色,象征生命力的光亮出现在了眼前所见的景物中:尸体,泥土,植物……

屏蔽掉无关信息吧……

干扰性质的高亮提示被真实之眼淡化忽略了,莫德雷德慢慢蹲下身子,尽可能清晰地观察地面上的蛛丝马迹。

几具尸体还保留着残余的生命力特征,这意味着死亡时间不会太久,这些死者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一天半。

所以他们是怎么被杀的呢?是不是在这处地点两支队伍偶然相遇并爆发了一场遭遇战,双方在此同归于尽了呢?

这个结论有些太不上心了……少年佣兵看到了地面上铺开的高亮色块——这里曾经血流满地,但奇怪的是,血迹踪迹一直向着树林深处延伸而去,通向了被遮挡视野的灌木丛深处。

跟着这条线索继续前进……

少年用手杖拨开了半人高的萋萋荒草,血线延伸到了更深的地方,如果抬起头仔细看看周边的树木,会发现树皮上也溅上了少许的血迹并留下了若干弹孔。

这意味着这里曾发生过惨烈的战斗。

在泥土上看到了马蹄印,以及更多的穿军靴的脚印

马蹄印朝着林中方向却没有出来的,而军靴的脚印痕迹则有向内的也有向外的,但走入树林内的脚印痕迹相对齐整密集,朝外的脚印痕迹则显得杂乱而分散。

这说明当他们踏入林中的时候还保持着一定的纪律,但从林中向外脱出的时候,整个队伍已经失去了组织度。

越往里走就会发现血迹范围越大……这个出血量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类的血液总量,接下来,究竟会看到些什么呢?

当莫德雷德从密集的草丛中直起身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小块开阔的空地——不出意外,他果然在这里看到了他预想中的场景。

在离他所在之处大约十七八米的位置上,出现了三具战马的尸体——它们的背上仍然有着完整的鞍具,所以肯定不是因遭遇意外被野兽袭击的野马。

马的身上出现了腐蚀性的痕迹,不少地方的毛皮都在未知原因下大片脱落烧焦,而战马颈项上触目惊心的血洞则是说明了致死的直接原因,劲动脉破裂导致的严重失血。

不仅如此,战马的腹部还被什么东西东西暴力撕扯过,内脏流的满地都是,甚至已经开始生蛆,但奇怪的是,这具战马的尸体依然保持了相对的完整性,并没有被野兽啃食过的迹象,对比在外面看到的残缺不全的尸体,其中的信息就很耐人寻味了。

在三具战马不远处的地方,则还有一具人类佣兵的尸体——不过和外界那两具同伴的尸体不同,这具尸体明显遭到了残酷的对待,身上的铠甲已经被不知名的加害者蛮力剥除,当莫德雷德一脸嫌恶地挑开尸体的头盔时,看到了尸体茫然空洞的眼神,与眉心处直达脑组织的孔洞。

有什么东西杀了他,然后喝掉了他的脑子……

莫德雷德还原了一下现场:在傍晚或者刚入夜时分,三名游骑佣兵在道路上行进的时候偶然间遇到了优势数量的民兵巡防队,在一番接触遭遇战之后,有着机动力优势的无赖佣兵决定从另一个方向脱离战场,于是选择了从林间方向撤退。

但在进入林地不久后,三名佣兵遭遇了某种凶暴而危险的生物——那东西首先突袭杀死了佣兵的战马,然后迅速地擒抱住了其中一个没有来得及躲开的倒霉鬼,然后迅速地向着另外两人猛扑而来。

被惊吓到的佣兵不顾背后追击着的民兵队伍,迅速地向着林地之外跑去,恰巧撞上了追击而来的民兵巡逻队,与未知生物狭路相逢的民兵队伍则很快发现了新的威胁,向着林间的怪物集火射击。

但很明显,这样的火力还不足以杀死他们的敌人。慌乱之下,民兵们失去了原本的队伍组织,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片已成死亡之地的灌木丛——但很明显那怪物的动作比他们更快,迅速地从背后追上了这些可怜的士兵,将他们一一击倒,并剥下了铠甲,享受了一顿温热的血肉盛宴。

至于究竟是所有的在场者都葬身于此,还是说有人逃出了那东西的追击——莫德雷德不想在缺乏更多细节的情况下轻率地做出判断。

“……”

背后的草丛里传来了沙沙的响声,跟随莫德雷德而来的梅希亚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看到了怪异血腥的景象。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常年和邪教徒与魔物打交道的驱疫骑士当然不会被区区这种程度的景象吓到,但这场遭遇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和邪门,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忌惮。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莫德雷德漠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终止了血之直觉。他握住了女孩的手向着树林外走去,“出发吧,待会儿我会在路上和你们谈谈我的发现。”

……

周围的交通要道已经被欧斯瓦尔德的冒险团控制一周了……

周边的小村镇已经被打秋风的流氓佣兵洗劫一空了吗……

这个人渣头子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哈斯塔德镇的灯火逐渐点起来了,让原本不安的夜晚褪去了几分恐怖与压抑,自从欧斯瓦尔德开始侵扰周边地区的村镇和农庄之后,除了那些亡灵领主亲自罩着的庄园,大部分人类村镇都逃难到这一最后的自由城镇以寻求庇护——对于这种事,费尔斯凯因的平民已经司空见惯了。毕竟昔日灰岩岛亡灵大举劫掠的时候,无力自卫的小村镇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抱团取暖,在更大的自治城市中寻求安全与庇护。

傍晚,黄昏时分,几名塔台上的民兵躲在城墙之后,在阵雨初停的秋日寒风中瑟瑟发抖,诅咒着该死的天气和可恨的劫掠者。

城楼上点燃了巨大的火盆,巨大的反射镜将光柱射向了城外百米开外黑黝黝的丛林深处,随即被茂密的森林和灌木遮挡在外。林中安静无声,甚至听不到一丝虫鸣与鸟叫。

但城内的所有人都知道,在城外的林地里埋伏着可能是洛泽尔最为穷凶极恶的歹徒和无赖,落单的旅人与小股军队一旦落在他们手里,必然是求死不得的下场。好在哈斯塔德的自卫军力与城防在附近百里内都首屈一指,即便是面对正规军攻城,也能凭借复杂的巷战环境拖延相当一段时间。

“这条疯狗是不是真的狗急跳墙了?虽然他手下的那些流氓佣兵一个个都不是易于之人,但要是没有重型的神器单位投射攻城火力,击破哈斯塔德的棱堡工事需要大量的军力填充城防军的火力,难道‘怪物’真的以为他那些手下会死心塌地地在他一声令下冲击有来无回的防御阵线?”

“谁知道,疯狗虽然行事乖戾残暴,但这家伙能从各国的正规军围剿下屡次逃出重围甚至势力更为坐大,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搞不懂他这是要做什么……虽然哈斯塔德镇的军力没办法主动出击将他驱逐出这一区域,但时间拖的越久,流氓佣兵们的处境也应该越危险才对。不用正规军,附近几个地区的治安官集结足够多的佣兵和民兵队伍都能把他那点乌合之众给踩平了,难道他以为控制了周边的交通要道,拦截附近的商队就能让哈斯塔德镇被活活困死吗?”

“谁知道呢……这种人渣也就恶心我们一段时间而已,何况城主大人已经派人向周边的兄弟城镇请求援助了,到时候大军一来把他们来个一网打尽,这一地区至少能过十年没有盗匪骚扰的安生日子……”

两名民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排解站岗时的无聊,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在城墙外不远处,某个颤抖着的身影。

“……但愿如此——等等,城楼下那不会是我的幻觉吧?你有没有看到城楼低下有个骑马的人影?”

“该不是敌人派来的侦察游骑吧……有点不对劲似乎不太像是无赖佣兵的打扮——见鬼,那不是费尔斯凯因巡查骑兵吗?赶紧想办法把他放进城来!有可能是来汇报附近敌人的部署情况的——去塔楼里叫几个人来,把吊篮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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