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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爱丝翠德房门的时候,她恰好从里面跨出来了一步,身上的女仆装穿得整整齐齐,伤疤和创口都已经全部消失了,仅从肉眼上来看,简直称得上是容光焕发。

昨天我并没有满足这个小信徒的出格要求,仅仅只是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也不是说我觉得自己的吻多么珍贵,单纯就是,嗯……就是对爱丝翠德下不了口?但不是指样貌方面,更多还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对自己的崇拜者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我不是他们眼中那个完美的人,我也没法成为他们眼中那个完美的人。

能够平等相处是我最低交友准则……

虽然只亲了一下额头,但等我亲上去的时候,爱丝翠德脑袋上的光环仍然像是接触不良的电灯泡一样疯狂闪烁,最慢的时候也和她心跳频率近似。

那会儿爱丝翠德还紧闭着眼,面容冷肃,全然不知道头环把故作冷静的主人暴露得一干二净,这种程度的口是心非,我也讨厌不起来就是了。

不过爱丝翠德现在的不听劝告,就让我小小地“讨厌”起来了。

为了防止爱丝翠德忽然把门关上,我将左脚伸进了门缝里。不过我的这个担心似乎多余了,她可能是出于担心夹疼我的考虑,双手立马飞也似地离开了门把手。

我双手叉腰,仰视着她的脸庞,语气不善地询问道:“你这是打算干嘛呀?”

“……做掉今天的家务。”

爱丝翠德作战的时候会刻意把翅膀打开,看上去格外有气势,但一碰到没办法动用武力的窘迫困境时,她就会下意识地把翅膀收拢,整个人看上去就跟缩水了一样。

“我应该说过休、息、三、天吧?你就这么讨厌遵守吗?”

在“休息三天”上面加重了语气,我倒也不是纯粹为了放她偷懒,用生命缝合治愈她以后还不让她出任务,主要是比起自然恢复,这种能力达成的效果仍会对受术者造成一定的影响,过度使用力量会迅速导致健康状况恶化。

就比如说姬恣仪,她第一时间就接受了顶级恢复领域能力者的治疗,身体状况几乎是在送达的同时恢复到了完美的状态,但是她意识苏醒以后还是躺了好几天。

“没有没有……主人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爱丝翠德也被我吓了一跳,她湛蓝色的眼眸里都快有泪水打转了,匆忙摇了摇头,她乖乖地被我推进了房间里,完全没有某个长不大的精灵那么麻烦。

“那就给我好好休息,按时吃饭,放松身心,否则再给我休息三天。”走出房门前,我忽然想起来爱丝翠德昨天可爱的模样,头脑一热,我随口说道,“要是认真地遵循了我的命令,那我就再奖励给你一个吻。”

眼前黑光一闪,我甚至没看清楚爱丝翠德怎么上去的。

等一根黑色的羽毛缓缓飘落到地上去的时候,爱丝翠德已经乖乖地侧躺在床上了,她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双手捏着被子,提上去直到盖住自己的嘴唇。

此时,她才小声地回应道:“嗯。”

“嗯,真乖……”

我捏着门把手轻轻拉上,心情复杂地给她比了个赞。

稍微走了一段距离我就走到了业红莲的房门前,跑过来叫她起床时我才隐约觉得,专门给一把刀配这么大的房间,还弄这么多的游戏机,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醒醒。”

揣起业红莲的本体使劲摇晃,沉睡其中的精灵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根本就不理会我的呼唤,我只好抽刀出鞘,然后用力地弹了一下某一处剑脊。

这一下弹得我指甲尖都疼了,业红莲自然也没法再像之前一样淡定。

她的人形态“咻”的一下滚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以后,直接变成了一团樱花色的毛线球,过了半天,一只小手才颤颤巍巍地突围而出,朝我比了一个中指。

业红莲的面色红得不正常,整个人都像是煮熟的大虾一样蜷缩起来,身体偶尔还会打一下摆子,脖颈以及手臂处的肌肤都泛着一层异样的红色。

她有气无力地指责道:“契约者,哪有你这么叫人的呀……”

“谁叫你睡懒觉呢?”

我重新把武士刀插回刀鞘,底气十足地说道。

不得不承认,业红莲的本体确实相当美丽,即使是不懂得刀的人,在看到那锐利的薄锋和完美的弧线时,也会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愉快体验。

“什么叫睡懒觉,才八点……”

瞥了一眼旁边的钟,业红莲的表情更加幽怨了,她嘟着小嘴抱怨道。

这家伙倒是讲究个首尾呼应,昨天晚上死活抱着游戏机玩,劝她睡觉也说才八点,都凌晨了还是才八点,真不知道她看得是哪国的表。

我起初以为业红莲整天傻呵呵的样子是在装傻,相处久了我发现她是真傻。

“六点就应该起来了,你不是不用睡觉吗?”

直接将刀悬挂在了腰间,我拍了拍刀鞘,全然没有理会她装可怜。

“是必要的时候可以不用睡觉。”缓过劲来一点以后,业红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用手摸了一下身后的头发,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原本雾鬓云鬟的头发一下整齐柔顺,“我不是和你解释过么,人格这种东西是会不断被时间磨损的,甚至会彻底损坏。”

她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印象,但是并不深厚。

“好啦好啦,别说这些了,我们赶紧走吧。”早就洗漱好的我推了推业红莲,催她赶快下楼,“今天要出任务的,出任务!”

今天主要是保卫任务,炃小姐要和之前叛出墨家投奔吴王的科研人员谈话。不过,保卫的主要是场地安全,学姐已经打过招呼了,炃小姐绝对不会动手的,顶多是言辞上爆发一点冲突,这个不用去管也可以。

因为全程会有类似于“记者”的人记录,所以穿着打扮什么的要严肃一些,我也在魔士标配的风衣里面穿了一件长裙,到脚踝的位置,从风衣里稍微露出一点点。

“不就是个保卫任务吗?有那位在根本不用怕,你就是拉过去撑撑场面而已。”

业红莲口中的“那位”其实就是学姐,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学姐总是有一种奇妙的高看一筹,在很多地方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类似的情绪。

我小心地绕开了地上业红莲的头发,以前不熟悉的时候我还会傻傻地把这些头发给捧起来,别看着一丝丝的好像很细,全捧怀里面其实还挺重的。

这些头发弄脏了都没事,她随时可以重置自身的状态,只要别不当心踩到了就行,她痛起来是会抓着人啃的,杀伤力比小空还要大一些,牙印一天还散不了。

“你以为我一天能有几个任务?再说了,你不好好表现,我以后怎么带你一起出去做任务?到时候契约者一不小心因为灵灾死在任务里了,你就抱着手柄哭去吧!”

我伸手捏了捏业红莲的脸颊,手感相当好,说是让人爱不释手也没问题。

“谁要哭啦,就凭你这样没用的契约者?”业红莲似乎极不喜欢听到这样的字眼,她挑了挑眉毛,不屑地说道,“哼,像你们这样的人类,死一万个我都不会伤心!”

业红莲虽然说得很过分,但是我也不生气,毕竟她也就剩下嘴硬了。

“欸?好奇怪呀,我出任务的那天,是谁因为突然感受不到契约者的联系,吓得从家里面抱着刀就往外冲来着……红莲,你知道吗?”

我轻轻捧住了业红莲的脸颊,她倒也没有刻意挣扎的意思,就不适地向后仰了仰,我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绯红色的眼眸,轻声询问道。

业红莲想要转过头去,结果被我掰了回来,她气呼呼地说道:“你们那边空间异质都快到九成了,我不去怎么办?难道等着你掉到那个地方去吗?”

我楞了一下。

她说的“空间异质化”指得大概就是现实空间向虚境空间转化,只是她都没有出门是怎么知道那里的情况的?要知道,即使是随行的胡乐菱都是经我提醒之后,才意识到这件事的,契约难道还有这种作用吗?

“‘那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抿了抿嘴唇,我尽可能自然地试探道。

“哼。”

趁着我双手放松的机会,业红莲像只灵活的猫咪一样嗖得一下跑了,她跑出几步,等到那头绚烂的樱发悉数静止了下来以后,她边走边,我连忙也跟了上去。

“我们精灵一般称呼那里叫‘毁灭之匣’。”

这倒是个很恰当的名字,毕竟绝大部分虚境显主对于生命都充满敌意,或者换一种说法,祂们本身的存在就对碳基生命体构成了严重威胁。

“我们很可能阻止过一次毁灭之匣的展开。”业红莲少见的露出了很丧气的表情,她没精打采地说道,“结果就是精灵几乎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全都没了。”

我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几乎没什么反应,她大概是以为我不相信吧,又补充了一句:“虽然相关的记忆和大部分关于精灵的记忆一样被抹除了,但是我可以根据残存的那部分进行复原,没法复原全貌,不过起码能弄明白我们是为何而死。”

“是谁抹除了你们的记忆?为什么?”

我又想起了学姐所说的精灵的来历,一种为宿命而生的人造生命体,可业红莲自己却没有多少对于创造者的记忆,是学姐说错了么,还是和她被抹除的记忆有关。

业红莲停在了楼梯中间,她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小序,好了就快点下来,车队已经等很久了。”

“来啦——”

探出头回了学姐一句,我牵着业红莲的手掌,快步向下奔去。

“下次我们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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