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同样都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计,给谁卖命不是卖命?有必要给那个叫欧斯瓦尔德的怪物跑腿吗?当初咱们为啥就不自己出来单干呢?反正咱们现在干的这点事也和剪径的强盗差不多,三五个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专挑没什么武装力量的肥肉吃。”

“你我也不是没听说过那家伙的所作所为,这家伙可是会黑吃黑的。没有五六个人七八条枪你敢在他活动的范围内自己干买卖?不怕跟他的狗腿子火并之后被抓回去邀功吗?你也不是没见过他是怎么对待俘虏的吧,你想和他们下场一样吗?”

“反正跟着他干一次也是干,干一万次也是干——要说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早就已经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就算想要忏悔也没有哪个圣堂骑士能为我们这样的人告解吧……要是当初没当逃兵也许今天咱两不会是这个今天这个命,你说呢?”

“别提了,当初还不是因为你才连累的我被军队赶出来的,这会儿讨什么嘴上便宜?赶紧把能烧的都烧干净了,早点离开这鬼地方……听其他小队说这附近最近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吃人怪物,你想在打扫战利品的时候碰到那玩意吗?”

两个骑手一边互相抱怨着,一边骑着马在乡间的小路上走着。这些非法佣兵一路上没捞到什么油水却得被压自己一头的便宜头目使唤来使唤去,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们所过之处大多遭了殃:马槽,小屋,牛棚……所有眼中所见的东西都被两人点了火。

不过就算是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暂时抒发心中的怨气,人困马乏的两人还是提不起好好办事的积极性。

“居然还有个稻草堆——我倒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乡下的事情,每次我犯了错我老妈要打我的时候,随便出门找哪家的稻草堆一躲就没事了。等她火不那么大的时候再偷偷溜回家去,就能少受一顿毒打。”

“你老妈不是JI女吗?怎么还对你的教育这么上心?要我看这教育成果也等于几乎没有,不然怎么会教育出这么一个人渣来呢?”

“你老妈才是JI女呐——我妈年轻的时候在当年他们村里也算是美人胚子,有一天她去村子旁边的树林里摘果子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乱兵给欺负了——等我那些便宜爹放了她之后回到村里一看——好家伙,村子整个都被烧的一干二净了,就这样她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只能逃到其他村子里乞讨度日,偏偏十个月之后又多了我这么个不知道来路的野种——当地人看她可怜就腾出了一间屋子让她照顾村里人没时间看管的小孩——就凭照顾孩子那一点钱和粮食能顶什么用呢?要不是有几个好心的叔叔伯伯来我们住的地方接济我们娘儿俩估计早就饿死了,反正每次我妈和那些人一起聊天打牌的时候,从来都是把我往家外面赶,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

“得了,还是不提这老故事了,越说越扎心——你倒还有个妈,我自打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的亲妈。咱们烧完了这个草垛就赶紧回去吧,头儿要是嫌我们磨蹭到时候又得挨骂了。”

不法佣兵下了马,在稻草堆旁脱下裤子愉快地放了会水,打算回头爬上马背,随手把手中的火把往草垛上一扔,以至于忽视了一声轻微的弓弦响声。

“咱们休息休息准备走人吧——你怎么了?”

另外一个不法佣兵无法已经再回答他的话了,双眼圆睁地僵在了马背上——在他眉心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血洞,隐约透着一枚小巧弩箭的箭尾。

驮马向前走了两步,马背上的尸体如同沉重地破布袋那样无声无息地倒在了泥土中。剩下的一名不法佣兵心底发寒——当他下意识的回头时,看到了原本被自己抛出去的那只火把被一名有着暗蓝色长直发的清秀少女握在了左手中——然后是视野里越来越大的一柄钢制手杖,精准地点向了他的面门。

“嘭!”

一声闷响之后,骑手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片天昏地暗,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在倒地之前,袭击者轻轻扶住了他的后背,迅速地用右手的皮甲袖子挡住了他的眼睛。

“我先问问题然后再数到十,答不出来,脑袋搬家。”

“我一定知无不言,求您饶过我一命。”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怪物’欧斯瓦尔德招募的流浪佣兵,来这里只是为了找当地居民买点物资。”

“买物资为什么要烧他们的财物?你马背上的荷包里装的又是什么?”

“……我栽在您手上了,烂命一条,随您处置。您是什么人?是来这里追捕盗匪的吸血鬼骑士吗?”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我再问你,欧斯瓦尔德为什么要让你们劫掠乡野?”

“您不知道那个怪物的作风吗?屠杀毫无防备的村庄,在俘虏身上做处刑实验一向是他的爱好。”

“那你做过这种事没有?”

“在他队伍里,只要有人不听他的就得加入那些俘虏的队伍里一起受到折磨——不过我向您发誓,私下里我绝对不会虐待俘虏取乐。”

“……你同伴的母亲是哪里人?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就放你走,顺便让你带着一笔钱去找他老妈,你以后也不必要再做强盗了。”

“呵,大人您开什么玩笑?他老妈在他成年之后就送他参加萨利安军队了——等他两年后回家的时候,他才知道当他母亲送他离开家乡之后就放火自杀了——给您说的这些,能换我一条命吗?”

“……留你一命……”

“太谢谢您了。”

“……但我也不打算放你走,好好睡一觉吧。”

莫德雷德找到了俘虏的劲动脉,微微一用力就让这个倒霉的家伙陷入了昏迷。少年佣兵将他身上穿着的四分之三甲脱了下来,把昏死过去的躯体拖入了草垛之中。

“既然他们都是这样的人,看来我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莫德雷德在雨中静默了片刻,缓缓地来到被他射杀的那名非法佣兵身旁,合上了他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将火把扔在脚下的泥泞里狠狠踩灭,孤身走入了冰冷的大雨之中。

——

“你以前学过报点吗?”

迪尔德莉趴在一块岩石旁边,手中的步枪稳稳地指向几把码外莫德雷德的周边,梅希亚则蹲在她的身旁,观察着前方村庄里的动静。

听到了迪尔德莉的问题之后,梅希亚摇摇头:

“军队里基本的战术术语懂一点,手语也稍微会一些——但是狙击手之间的各种术语我可就听不懂了。”

“那你最好快点学会,”迪尔德莉说,“也许以后的旅途中需要你协助我完成狙击任务的情形会有更多,否则我的枪法可不一定能护得你小情人的周全。”

风雨渐渐大了起来,这对迪尔德莉发挥她射击专长是一种不利因素。她皱了皱眉,将风速计从背包里取了出来放在一边,反复前后调试着狙击镜,观察着空气的密度变化。

“好复杂啊……明明有风速计就可以修正弹道方向了,你为什么要把你那狙击镜的倍率放大缩小调个不停呢?”

“风速计只能确定射手身边的风向风速,但在子弹的长距离弹道中,风速可不见得是处处相同的。”迪尔德莉解释道,“你有没有看见过火焰燃烧或者盛夏时中午的情形?如果这个时候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空气就像是湖水中的涟漪一般不停抖动着的——而我之所以要调试狙击镜,就是为了通过空气变化看出弹道路径上的风速变化。”

梅希亚不再和她说话,她知道如果自己让她分心有可能会影响到她狙击的精准度——她看向莫德雷德先前藏身的地方,那里的两点火光已经全部熄灭——看来目前还算一切顺利。

“你觉得你的小情人下一步会怎么做?”

“先前和他在船上的时候,我觉得他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他应该会乘着击杀前一组敌人的时间差多造成一点战果,然后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后牵制着敌人的注意力,给迪尔德莉小姐你制造输出伤害的机会吧。”

然而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虽然这声音被大雨掩盖了大半——但毫无疑问,这样突兀的动静已经不可能不引起敌人的注意。

“你猜错了——你的小情人翻车了。现在能不能保住他的小命就看我的发挥了——我先前给你教过的报点知识你最好赶紧学会,不然他肯定要吃苦头了。”

迪尔德莉如是说,将瞄准镜死死地套住了雨中一个黑点的脑袋。梅希亚点了点头,振作起精神,紧盯着佣兵少年所在的方向。

——

妈的,还是晚了一步。

莫德雷德将一具尸体从黑色的驽马背上一脚踹了下去,勒紧了座驾的缰绳,向着迪尔德莉埋伏着的方向跑去。

虽然有血之直觉对武器熟练度的加成,自己抛出去的匕首也扎穿了骑手的喉咙,但这一击却未能阻止他在临死前放出示警的一枪——莫德雷德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的两个方向传来了尖锐的唿哨声——那是佣兵们在野外时相互联系的方式。

(躲开!)

血色视野中,四道光点迅速地接近着自己,莫德雷德并不出色的骑术没法让他甩开敌人。当枪声响起之前,危险的直觉下意识地让他躲过了一发致命的子弹。

不过那并不算是完美的躲避——外套上的风帽被打了个大洞,墨蓝色的头发就这样披散下来,莫德雷德明显感觉到身后马蹄的响声变的更为频繁,还听到了猥琐下流的笑声:

“是个娘们——而且长得还不错——今天哥几个可以开荤了。”

背后发出了一阵哄笑声,四个马背上打着火把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道路尽头,莫德雷德凭借听力大致估算了敌人的方位,向着身后发射了一发弩箭。

背后传来了一声闷哼——看来确实打中了某个追逐者,但似乎没有命中要害。

追逐者的呼喊声中传来了一点气急败坏的味道:“这个小骚蹄子得抓活的——谁先抓到她就让她先伺候谁,伤了咱们这么多兄弟得让她好好知道咱们得厉害。”

在绕过了一处树丛之后,莫德雷德暂时隔开了追逐者的视线,他一边估算着距离一边约束着坐骑的动作——在估算着距离差不多以后,莫德雷德掉转马头,冲向了自己先前转弯的地方。

“锵——”

妈的没中。

自己想要乘着敌人没有防备的时候从拐角偷袭的意图失败了,和自己交手的佣兵肩头中了一箭,但厚重的半身甲降低了伤势的影响,没有影响到他防御动作,用手中的轻骑枪挡下了这一击。

眼看一击不中,莫德雷德迅速地从自己的目标身边加速,想要从反方向冲锋脱离。

“站住!”

示警的一枪砰地一声打在莫德雷德的马蹄之前,泥水四溅。少年不得已之下不得不掉转马头,与四名骑手对峙起来——剩下的三人早已举起了别在身侧的手枪,指向了莫德雷德的头,胸和躯干。

“小姑娘,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难道你不知道战场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吗?”

……

莫德雷德沉默。

“这小姑娘该不是被吓傻了吧。”

领头的骑手从背上摘下骑兵火枪,一边威胁性地指着莫德雷德,一边发出了轻薄的笑声。

“既然你喜欢打仗,就来和叔叔们来一起玩吧——叔叔们可以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小妹妹你想不想来当妈妈,让叔叔们来当爸爸好不好啊?”

剩下的三个粗野的佣兵发出了一阵放荡的笑声,缓缓地逼近了莫德雷德。“来吧,别反抗……到时候要是把你弄哭了就不好玩了,小妹妹还是把手中那把可怜的小剑放下吧……”

“你们四个也算是佣兵吧。”

莫德雷德脸上带着微笑,手中的长剑依然摆着防御的架势,“你们为什么做这种打家劫舍的勾当?有没有佣兵日记?把佣兵日记拿来给我看看。”

“小贱人,你以为你是谁啊。”

一名佣兵吐了口唾沫,“死到临头还这么硬气,待会儿有的是你哭的时候——赶紧自己把衣服脱掉撅起臀部,说不定大爷们玩够了还能让你带着一肚子子子孙孙从这里光着身子滚蛋,不然你就得哭喊着求我们哥四个停下来了。”

“白痴……”

莫德雷德依然保持着微笑,“被包围的明明是你们……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这样吧,给你们个机会,要是给我脱光了装备原地跪下来学三声狗叫我就放你们四个一条小命,否则的话……”

莫德雷德将空着的那只手比划了一个手枪的手势,慢慢地指向了四个流氓佣兵的脑袋。

“我可要搂火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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