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这些果篮的是“天子”。

霎时间,任桓之的脑袋突然就处于宕机状态了。

嗯?这两个字念什么来着?tian zi?天......子?我的眼睛是不是花掉了?

任桓之用力揉了揉眼,重新低头端详一遍,结果卡片最后落款处的名字,还是那个字迹工整且灵动秀气的“天子”二字。

————也就是说,这些果篮,全都是由“天子”送过来的。

本人一下子傻眼了,百思不得其解的他抬起头,终于理解到李酒儿刚才为何会摆出那副讶异的表情了。

毕竟现如今的“天子”,可谓是破军最神秘的人物了。因为某个学生受伤住院,而主动送来果篮作为慰问品什么的......一般最正常的反应也就是思考两者是否存在什么交集。

李酒儿瞧见任桓之开窍过来,跟着也撇着嘴耸了耸肩。

“为什么......‘天子’会送我果篮?我和她好像......根本没有交集过吧?”

如果说是妹妹百合送的,那还是很可以理解的,但是......“天子”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这里,只能用诡异来形容了吧?

“不清楚,不知道。我应该强调过了,我来的时候果篮就已经在了,所以我也没看见究竟是谁拿到你的床头来的。”

坐在床头柜上的李酒儿说完调整了一下坐姿。

“或者说,这种事你应该自己回忆一下,指不定在某段你已经遗忘的记忆中,和那个女人有过一次交集也说不定呢?无缘无故的,总不可能会来给陌生人探病吧?”

部长大人的逻辑似乎无懈可击。

但任桓之绞尽脑汁,还是追忆不起来自己哪年哪月和那位高一的统治者,有过什么交集。

“得了,权当是多了一件未解之谜吧,看你那纠结的模样......还有苹果再不吃,表面就要变色了喔。”

“哦、哦......”

在李酒儿的提醒下,任桓之果断拿起水果啃了一口。

唔......味道意外的甜美啊。

“不过我也建议你细嚼慢咽,毕竟不久前肚子才被捅过,肠胃或多或少会受到一点影响......但是说起来,我明明就借你东西让你提前做好防护,怎么到头来还是挨刀了呢?”

捏着水果刀,将梨头削到一半的眼罩少女说完皱起了眉头。

“呜......”

刚咬了一口苹果的任桓之顿时停住,他低下头瞥了眼腹部的伤口。

李酒儿口中的防护措施,乃是指在他即将动身要去救援荀礼之前,经由对方之手塞给自己的记录板。

那是李酒儿平时用来记录学生们违纪情况的东西,一块厚度适中的板块上夹着数张名单列表。

眼罩少女吩咐他将这玩意藏在衣服底下,说是指不定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后面的发展证明,部长大人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这一举措可以说是救了任桓之一命。

沈茶茶捅穿肚子的那一击捅得其实很深,若非提前在衣服下藏了这块木板,估计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还能坐在这里享用对方削给自己的水果、且随**谈的机会了吧......事后回想起来,还真是有够心悸的。

但即便如此,沈茶茶那一刀还是捅穿了这块记事板,伤及到了任桓之的腹部。

不得不令人想感叹一句,自己这到底算不算命大呢?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脱离了危险就好。”

“哼,还真是有够自信......不,是不负责任的发言呢。小命可是只有一条,下次再不注意的话,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呐。”

李酒儿慢条斯理用纸巾擦拭着指尖,冷哼着瞥了任桓之一眼。

“倒是那个叫沈茶茶的女人,还真是有够猖狂的呢。如果你出面请求,态度放得诚恳万分点,身为纪检部长的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偶尔发次善心帮你报个仇什么的。”

接着眼罩少女高高昂起头来,摆明着露出一副“快来求我啊”的态度。

任桓之闻言,不禁露出了苦笑:“......还是算了吧。事到如今再去追责,貌似也没什么意义。”

“意义当然是有的,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还是说,事到如今你还想偏袒那个疯女人?”

“唔————”

李酒儿颇为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任桓之潜意识里的想法,这使得后者略微一怔,无法立即作出回应。

端详了片刻后,仿佛得出了什么结论,双手抱胸的纪检部长嘴里又是发出一声冷哼。

“哼,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呐。或许你觉得自己是在温柔待人,可在某些人眼里,这就是最致命的毒品......没有错,就像是罂粟一样。”

希望你早点有些自觉吧。

最后丢下这番意味深长的台词后,李酒儿也从床头柜上跳下。

或许她觉得待得已经足够久,是时候该结束这次探病了。

“那就这样吧,你也算大病初愈,我也就不作过多的打扰了。等我什么时候再有心情了,还会来看望你的。”

“我个人倒是希望......明天还能见到妳。”

任桓之苦笑地作出回应。

“哼,嘴还真是甜呢,但是这招对铁血的部长大人无效哦?”

伸出双手食指比了个X之后,眼罩少女动作利落地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即将把手握到门把手上时,病房的门忽然从外侧被推开了。

紧接着,一名体型较小、披着不合身的白色袍子的女生开门走了进来,恰好与正准备离开的李酒儿撞个正着。

————进来的人是惠惠。

在与面前的眼罩少女进行短暂的目光相交后,惠惠的视线紧跟着捕捉到病床上已经苏醒的任桓之,霎时间,这个女孩的神情变得无比激动起来。

“啊!是学长!学长————醒过来了!”

脸颊激动得通红的同时,眼见着就要动作夸张地朝病床上扑去。

或许这就是惊喜得不能自已的表现吧。

“喂,宰了妳哦臭小鬼,病房不能大声喧哗、病人不能随意惊扰的规矩,被妳远远地遗忘到脑后去了?”

只是情绪激动的惠惠很快便被李酒儿拎住后领,部长大人铁青着一张脸呵斥道。

这时候,后面陆续又有人推门进到病房。

这一回进来的,是14班的众人,为首的赫然是那名金发的混血儿。

李酒儿一与其视线交汇,双方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彼此盯着对方的脸约凝视了数秒后,首先发出一声叹息的是眼罩少女。

只见她松开了抓住惠惠后领的手,对着面前几人略微侧首讲道:“......麻烦一让?”

“......请。”

走在最前面的荀礼不动声色地让了个身位,在她后面的几名女生也有样学样地腾出空位。

无言地朝其颔首,在临走之际李酒儿最后扭头瞥了任桓之一眼。

那眼神倒也很好解读,无非是让他好好养伤什么的。

当这位纪检部长结束探病之后,这回同病床上的任桓之对上视线的,是此前事件的主角之一的荀礼,而她投射过来的目光,似乎更加的复杂。

望着病床上气色并不能算很好的任桓之,荀礼心里再度坚定了一点,若非生死攸关的时刻不是对方替自己挡下一刀,现在充当病号的或许就是自己了。

不,并不完全对......如果换做自己,还能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吗?

当时看到任桓之的伤口,她可都是感到绝望了的。甚至送往医院救治后,一度产生对方就此昏迷不醒的糟糕念头。

“......你安然无恙就好。”

因此很自然的,见到对方无事地醒来之后,荀礼轻轻吐露出这句话。

这时候惠惠一阵小跑到病床边,试探性在任桓之胳膊上戳一戳的同时,又俯身而耳边解释道:“是荀礼学姐她们,不辞辛劳把学长送到医院来的哦。”

“啊......”

任桓之抬起头看向荀礼,挠了挠有些乱糟糟的头发。

“多谢了,荀礼......我现在应该表现出这种反应吗?还有惠惠别老是戳我,妳在干嘛?”

身旁的学妹一脸严肃的回复:“惠惠在担心眼前的学长是虚假的,真正的学长已经因为重伤不治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给我说人话。”任桓之白了她一眼。

“就是惠惠一时难以置信,受了这么重的伤的学长,最后还能挺过来。”

“这种事情,靠毅力就好......这是某个熟人曾经教过我的。”

朋友?算不上。

死敌?好像还差一点火候......思来想去只能冠以熟人的名号了。

“这种事情,不是光靠毅力就能简单撑下来的吧?”

荀礼叹了口气,连带着肩膀也比往日低沉了下去。

“而且,我不认为我有做什么值得让你感谢我的事情,应该道出谢意的是这边才

对......任桓之,感谢你救了我。”

金发混血儿那对碧色的眼眸,透着前所未有的诚挚。

再度重复了一遍“感谢”之后,只见荀礼几乎将身子俯下九十度,无比真心地向着任桓之鞠了一躬、传达出自己的感恩之情。

见到身为老大的荀礼都主动弯腰了,她身后以花满为首的部下们也依次鞠躬行礼,反应慢上半拍的菊墨还被身旁的同伴用手肘顶了一下作提醒。

“没、没必要那么夸张吧,我只是做了微不足道的事......”

一连有十数名女生在自己面前弯下腰,委实说任桓之有些架不住这场面。

然而他的发言才进行到一半,便被人打断了。

“太过妄自菲薄了,任桓之同学......要知道,舍身救人这件事,自古至今,都是再怎么褒扬都不为过的善举。”

打断他的是花满,这位披肩发女生从人群中向前迈出了小半个身位,抿着嘴神情有些严肃。

“任桓之同学。”

身为荀礼最为依仗的部下的花满,摆出郑重的表情再度唤了一遍任桓之的名字,同时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我谨代表14班全体女生向你致谢,感谢你在这场沈茶茶策划的袭击事件中,挺身而出救了我们老大一次......不,应该说,是整整两回了。”

尤其是最后那次,险些还赔上了一条命。

“由于你男生的身份,外加之刚转学过来没几天,因此老实讲班上的大伙一开始并没有将你你视为自己人。”

“这点我可以理解......”

“但现在不一样了。”

很快任桓之的发言又被中断了,花满略微停顿了一会,扭头环视了一圈身后的女生们。

“从今天开始,我们14班所有人,都会将你视作班级的一部分,是我们共同奋战的同伴。而至于那个捅伤你的沈茶茶......我确信我们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说到最后、一提到沈茶茶的名字,花满原本挺温和的脸色顿时被凶残万分这四个字取代。

这让病床上的任桓之听得直发憷,要是有人告诉他探病完后花满便会操着刀跑过去找沈茶茶算总账、也把她给捅了,他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不对,还是会很奇怪的。

这应该是自家老大被捅伤了的反应,怎么到自己这里也适用了呢?

难不成是花满同学义薄云天,将班上的大家都视为同样热爱、关怀的对象?

“以上,就是本人的一点想法了,点到为止,在下也就不逾矩了。”

这边任少主还没想明白,披肩发女生便牵着裙角重新退下了。

退下途中花满同荀礼对视了一眼,仿佛在示意该轮到她来发言了。然后悄无声息退至一旁,安静的阖上双眼并且低下头。

只是不知为何荀礼的反应稍微有些奇怪,皱着眉头望向花满的模样仿佛在心存芥蒂些什么。

就连一向对这方面不敏感的任桓之,都隐约看出两人间的气氛略显得奇怪了。

于是他怀着这份好奇心,不动声色招来了旁边的惠惠,悄悄地询问她:“哎,惠惠,我说那两人......是不是有些闹矛盾了啊?”

小学妹闻言先是一愣,显然是没预料到任桓之的直觉出奇的敏锐。

但乌黑的大眼珠子咕噜滚了一圈后,惠惠背着双手斜过身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哎呀学长,这世上有些事情呢,不知道反而更加幸福哦~”

出现了,这是典型的惠惠敷衍人的措辞方式。

摆出那样装傻的语气和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任桓之撇了撇嘴旋即作罢,因为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强逼着惠惠追问是没有意义的。

再说了,他本身也只是好奇地一问,纵然碰壁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沈茶茶和荀礼的事件教育了任桓之,女生间的人际关系还是莫要过深探究为妙。

他重新转过头,刚深呼完一口气的荀礼也在此时向前踏了一步,稍显扭捏地组织起台词来。

“总而言之,对于你的感谢之情,再怎么称述也是空洞苍白......我提前预约了一场庆功宴,特意为你准备的。等你伤好出院后......再让我好生感谢、招待你一番吧。”

紧接着,荀礼从身后部下的手中接过了一个果篮,作为慰问品递到了对方的床头。

虽然在瞧见柜台上原本就放置着的其他果篮时略有些怔住,但荀礼很快表情又恢复如初,在退回去的同时,最后又不厌其烦地深鞠躬表示谢意。

“想要说的话其实还有很多,但......考虑到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优先还是将伤养好、让身体尽快恢复得健康如初吧。”

那么,就不打扰你的休养了。

“辛苦你了————”

伴随着荀礼的致谢完毕,14班在场的女生们最后也是一齐弯下腰,齐声呐喊道。

紧接着,便是有序地依次退场了。

三名中坚力量的心腹走在最后面,临别之际还特意再向任桓之招呼了一番。

“当初真是看走眼了,若非是你,这次老大可真就是在劫难逃了......我对之前持有的怀疑态度向你道歉,重申一遍,你其实是个很优秀的男生。”

首先是夏凛,这位校篮球队的主力干将一脸凛然地夸赞道。

“加油啊,小哥,今后对于你追求老大这件事,我们三个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

卫衣少女挥挥手,她还是那么的不正经。

“加油吧,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现在可是最好的时机喔。”

将话讲得这么直白,饶是让任桓之苦笑连连。

而最后朝他走来的,是荀礼三名心腹中为首的那一位“占卜师”。

和其他两名同伴不同,这位披肩发女生整一副比荀礼还苦大仇深的脸色。

“安心吧,任桓之,这笔仇......我们14班会替你还清的。沈茶茶......她必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花满讲这话时全程杀气大放送,完全不掩饰自己对沈茶茶的杀意。

从那副表情看来,对方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然而未等任桓之作出反应,“占卜师”讲完即转身,留下一道杀气腾腾的背影。

————在在场众人当中,好像只有对方比较情绪激烈。

但私下里,任桓之擅自将这番反常归结为花满对于班级高度的责任心,照例并未往深了想。

“......”

荀礼在离开之前,最后意味深长瞥了任桓之一眼。

她似乎在犹豫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缓缓举起了手,扭捏地朝他挥了挥。

“那......就这样了,希望你......能够早日康复。”

伴随着这句道别的结束,前来探病的荀礼一伙人,保持安静的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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