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型号的神器构装体——女武神军团已不再适应新形势下的入侵战役。征战骑士们将在同样的事情上做得更好。

淘汰并回收,确保所有资源得到高效再利用。”

——死霜军团领主,“寒霜之眼”斯嘉蒂,外征骑士统帅

“对付顽疾就得下猛药,对付死硬分子就得粗暴——我说的你听懂了没有,屁股上挂着蛋壳的菜鸟?

别顾忌打翻了一两个瓶瓶罐罐的小损失,我作为船长都不心疼你替我省什么钱?赶紧把喷火器给我端起来,从里到外好好来一次高温消毒!”

莉迪亚.贝尔洛特在一名稍显稚气的年轻水手头上狠狠地赏了个暴栗,从手持喷火器的龙骸号护卫队人员身边走过。

当她的视线转过来的时候,每个船上的工作人员都忙不迭地卖力干活,唯恐船长大人不满意之下当着乘客和其他船员的面训斥自己,或者干脆更不给面子地一脚踹过来。

“干的还凑合——但接下来必须加快速度,在船只上岸之前必须把所有污染过的痕迹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不然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莉迪亚威胁着船员们,不过在场的所有人却无疑胆敢质疑莉迪亚的命令,老船员自然不必说,新船员也在这次深渊种亡灵的突袭战中见识到了她的能力。

所有乘客无一伤亡,财物损失也在可控范围内,对于每天活在无言深渊追杀阴影中的他们来说,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从今天开始,各位可以好好睡一个安稳觉,不必再担心章鱼头怪物会在某个满月之夜里出来兴风作浪了——你们都看见那些深渊种怪物最后的结局了吧?没有深渊力量的支持,它们就和那些普通的骨头架子毫无区别

至于那些不幸战死的弟兄们,除了对他们的尸体脱帽致敬,把赔偿金发放给他们的家人以外,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把他们的尸体抛入大海了……不必感到伤心,朋友们,这是每个海上讨生活的人最终的结局。你们应该庆幸,他们死亡带来的损失还在费尔斯凯因紫晶商会的理赔范围内。”

正如莉迪亚所说的那样,海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没有时间为每一个逝去的人哀悼,人们只能把前辈的种种记在心里,避免后来者重蹈过去的错误,徒留悲剧罢了。

“动力舱的损失还在可控范围内,找几个人把备用动力装置替换上——还好那个小家伙在炸引擎的时候放掉了绝大部分燃料,不然恐怕到现在我们连照明和取暖功能都无法恢复——好好干,伙计们,等上岸了之后我请你们去海雾堡垒最好的店面好好享受一番,你们可以在那里满足你们的任何需求,记住,是任何需求。”

一路上九死一生,船员们需要这种方式好好放松一下,虽然他们对莉迪亚的许诺也只是有气无力的凑合着回应一下,但这也比他们士气低落磨洋工的情况好上许多。在巡视完船团的工作情况后,莉迪亚回到了自己的船长室,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之前,掏出了钢笔和航海日志:

“……在登岸的前四天,一直纠缠着我们的无言深渊,连同它奴役下的深渊种死灵们都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虽然我们这趟旅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还好,至少大部分人都已经回来了,每一个船员都是我们最为珍贵的宝藏。

我们会将那些在旅途中死去的同伴记在心里,但剩下得人还得继续前进,对那些因我而死的人们,我只能说,我很抱歉,也很难过,但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问心无愧。”

莉迪亚深深地叹了口气,手中的钢笔沾了沾墨水,就在这个时候,船长办公室的门沉闷地响了三下。莉迪亚立刻将航海日志收入自己的衣袋里,在办公桌前正襟危坐。

“谁?”

“我是雷恩,大姐头。”

“你刚刚叫我什么?”

“好吧,是船长大人。”

“进!”

青年缓缓地推开房门,在莉迪亚面前行了一个脱帽礼,“大人,您不必再担心了,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是啊,我知道。”

莉迪亚像她还是活人时那样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我们这次探险的任务都已经结束了——那个‘红钩’也只是个我们这次下地活动中的附带收益,更何况它带来的麻烦比它潜在的价值大多了,能这样处理掉也不见得是坏事。毕竟,寻找‘世界之心’的线索才是我们最主要的任务,这次旅行你居功至伟,雷恩学士。”

“感谢您的夸奖,船长大人。”青年笑笑,“但我觉得您心中似乎还有什么心事……我能做些什么,帮您减轻一点压力吗?”

“当然,我需要你……”莉迪亚从自己的办公桌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很显然……这一次成功处理掉红钩当然和迪尔德莉与那对情侣之间的所作所为脱不了干系——没想到你原本转移无言深渊仇恨对象的那个计策意外取得了这样的效果……说实话,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如果他们三个在海上的风暴中死掉了,我会感到良心不安。”

“您可真是个冷笑话大师,您已经没有可以跳动的心脏了不是吗?”雷恩一语双关地笑着回答了船长,“既然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那就让我帮您做一次占卜吧。”

“那就拜托了,雷恩学士——不用担心出现不吉的结果。尽管他们所面对的挑战并不轻松,但我相信迪尔德莉的能力。”

迪尔德莉结束了她的谈话,走到窗边注视着海上的动静——风雨与大浪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知道那三条船上的人能不能坚持到这个时候。

雷恩学士从自己的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香炉,香炉里永不熄灭的暗绿色的光芒是是无温度的火焰。青年将香炉摆放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低吟着意义不明的晦涩祷文,注视着香炉中的绿色光焰在空气中翻腾,变形成许多难以言喻的图案。

“占卜,开始了。”

他说。

——————

寒冷,孤独,寂静。

她躺在冰凉的海水中,任由水中细小的物质一点一点地缓解着着她灼伤处的痛楚,任由自己像水母一样在海中漂流。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如果她只是普通的深渊种生物,她本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

神国的法则就是这样简单,下位者服从上位者,神灵拥有主宰一切的无上智慧。尽管她未曾真正触及过那个世界,但那个能够准许她平静存在的地方,仍然是她唯一的伊甸。

然而救赎已经不在了,她也再也无法感受到神明使者的气息。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成为任何人,做任何事,但她已经离恩许的天国远了,被孤零零地抛在这个恐惧而未知的世界上。

她最后的映像是自己在剧烈的爆炸中被抛出钢铁的船体,那瞬间的灼热与剧痛给她的每个细胞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映像。她一路追逐着血液的美好味道,想要和他见上一面。

真是美味,她想,这一滴血里寄托着太多的感情,这一定是个孤独而又复杂的灵魂——血是灵魂的等价物,无论在深渊还是其他种族中,这条信息都是公认的法则。

她忘情地读取着那一滴血液中的欢乐与悲哀,期望着能从中索取到更多,让自己成为完整的存在。

已经没有家了,已经找不到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她从这滴血中感受到了和自己同样的悲伤,这就是人类感情的味道。

没处可去的自己就和那个留给自己一滴血的人一样,她自由了,可也一无所有了——如果还能找到他,也许就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唯一一个能够彼此理解的同伴吧。

她不知道,虽然她曾经只是个低贱卑微的下级深渊种生命,但当她不再受到奴役,当她能够感受到凡人渺小的悲欢离合时,她就有了理解并认识自己的能力——而认清自己,就意味着智慧的顿悟。

我已经是一个崭新的生命了,虽然我们曾经那样彼此伤害过,但那并不是我们的过错,那是深渊诸神与智慧生命的冲突,而我,现在已经拥有了自我选择的权力。

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一定要以一个不会让他害怕的形象出现吧,所以应该怎样才好呢?

她搜索着莫德雷德血液中的记忆,一个精致如白瓷娃娃的倩影出现在她刚刚摆脱蒙昧的灵智中。

就这个吧,这样就挺好,在人类的语言中,她也有着一个很美的名字——

沙耶。

在无光的夜晚海滨,一个白色的美丽倩影摇摇晃晃地从海滩上站起,笨拙而惹人怜爱。

我能感觉到你,与我流着相同血液的人类,我现在来到了你们的世界中,来到了我不熟悉的地方,我期待着与你未来的邂逅,你也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等待着我的出现吧

拟形者——不,现在已经是个可爱人类女孩的沙耶,一丝不挂地从海中向着远方的某个方向前进,纤细的足缓缓地划过海滨上细腻的沙粒,慢慢地向前走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风暴下茫茫的夜色中。

我来找你了,莫德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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