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桓之久违地又梦到那个女人了。

确切的说,是在梦里回忆到了她。

距离从她身边逃离,已经过去大约半年了。

原以为彻底遗忘掉的梦魇,却在此刻再度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

事后回想起来,就连做梦都让人好不安生,还真是有够符合那家伙任意妄为的性格 的。

明明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已经很痛苦了,别再这样增加我的心理负担啊。

“哈......哈......别打了,我认输。”

在那个梦中,任桓之照例是在和对方切磋技艺......不,确切地讲,应该是由这边单方面的被殴打。

眼前这名邪魅笑着的黑发女人,连同她浑身释放出的阴森森的黑色气场,都给任桓之带来了很不愉快的体验。

自己的攻击完全无法命中,对方的身法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用敏捷来形容了。宛若是一抹没有重量的黑影,随心所欲地出现在任何想移动过去的地方。

纵然偶尔一两次能勉强追上她的速度,可明明使出全力的一击打在身上,却仿佛在挠痒一般,对方的脸上根本难以瞧见哪怕一丝忍耐吃痛的表情。

而至于自己,只要稍微挨上一拳,立刻便像塑料瓶那般,轻易地被**扁了。身子紧接着传来,好似骨架都要全部散架般的剧痛。

————双方的战力差距就是那么明显。

在被强逼着进行的对练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实在经不起折腾的任桓之果断选择了投降。

“今天坚持的时间比上次还短呢......唔,小任,你的水平好像有些退步哦?”

黑发女人虽然眯着眼略微传达了不满,可最后还是乖乖解除了全身的架势,撤去了全部的杀气。但即便如此,她在任桓之眼中的形象还是根深蒂固的面目可憎。

“明明就是妳的力道,比起昨天还要加大了几分吧?”

任桓之用袖口擦去鼻血,没好气地瞥了黑发女人一眼。

对方过人的颜值已经被本人选择性忽略过去了,主要是天天被这么高强度的殴打,还美名其曰为“锻炼”,换做谁看到那张脸都会本能地产生生理厌恶的。

“嗯?这叫做循序渐进,不然你怎么成长呢?我可是很期待你成长到能击败我的地步呐。”

不论任桓之怎么发表不满,对方永远都只会给出这一套说辞。

因为遇不到能打败自己的对手,便亲自培养出一名来......总之就是后悔,任桓之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为何会脑残地选择这所外省的高中就读,不然就不会遇上这个噩梦般的女人,最后还被对方盯上了。

关键是被盯上了还跑不了,被抓到了也打不过......这女人倒也很是持之以恒,每天几乎都用非常强硬的手段,硬绑着任桓之来陪自己对练。

再这样长此以往下去,任桓之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赶在回应对方期待、成功击败她之前,反而被她重拳殴打致死。

“妳这种怪物般的实力,谁会打得过啊,我都怀疑妳根本不是人类了。”

任桓之倒也很想去掀掀她的裙子,好确认一下对方是否真的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终结者战士。

只是很清楚作出那种行为的下场,因而悻悻作罢。

“嗯?这又是什么错误认知的发言?没有谁从一开始就是站在顶端的,你现在所能看到的我的这份强大,不也是经由日积月累的锻炼而得到的吗?”

黑发女人照例是邪邪地笑着。

任桓之皱了皱鼻子,将头别向一旁:“......妳锻炼得那么强,又有什么用呢?说到底还是血肉之躯,面对匕首或刀子时,妳还不是一样会束手无策?”

“......你知道吗?打架中最令人不齿的就是亮出刀子了,那是对自身力量不自信的弱者才会作出的行径。面对那种敌人,我不可能会输的。”

“但万一被人捅中了怎么办?妳那锻炼至臻化的身躯能够抵挡得住吗?”

“那么......就靠毅力忍耐下来?”

“妳这个女人是脑子也被修炼傻了吗?妳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是钢铁之躯了吧?那可是挨刀子啊,更别提手枪这种大杀器了......一个不小心,该死还是会死的。”

人的力量终归是有极限的。

眼见对方陷入了沉默之中,任桓之自认为在争辩中第一次说服得她哑口无言。

就当他以为今日的“修行”到此为止时,岂料黑发女人将手指抵在唇前,若有所思地开口。

“你提醒我了......说不定只要多被捅几下,身体自然会产生抗性呢。”

“喂,别这样————妳脸上露出了很可怕的笑容,我是绝对不会陪妳玩这种危险游戏的。”

“真是没有幽默的细胞呢,小任,我这明显是在开玩笑呐......”

“不,由妳说出来的这句话,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好吗?”

看样子,从今往后得更加提防着这个疯婆子了。

不,或许说,规避风险及时退学指不定更明智一些?

“好了,认真点讲的话,虽说假使对面动用刀子被捅、无论是谁都被重创,那么......只要提早做好应对就没问题了,比如说在衣服下边塞本书之类的?”

“喂,这算是什么喔......”

“不过,就我个人而言,还是更加倾向于靠毅力忍耐住痛苦的。所以说小任,就让我们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下去吧。”

“喂————!”

黑发女人似乎很开心地将手伸了过来,想要抚摸任桓之的脸。

后者下意识往后退,有些不耐烦地拨开对方的手。

她怎么听都带点邪气的笑声在耳边回荡起,那张面庞正在逐渐模糊不清。

渐渐地,黑发女人身影的轮廓也开始消散于黑暗之中。

这时候任桓之忽然明白,梦境要结束了。

————然后他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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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陌生的天花板。”

任桓之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一片纯白色的天花板。

他首先费力地摇晃脑袋,想要将那股昏沉的感觉从脑海中赶走。紧接着,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散发出浓烈药物气味的小床上,屋子内稍许有些冷意。

下意识想起身时,肚子的位置却传来一阵刺痛。

咬紧牙关忍痛过后,任桓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自身正穿着的一声病号服。

这里好像是医院啊————随后理解到了这样的信息。

略微颦眉的同时,他轻轻撩起病服的衣角,下边是缠绕包扎满整个腹部的纱布,以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传来。

“这是......我受伤了?”

而且看起来好像还伤得很重的样子。

任桓之尝试着触碰了一下伤口,但立即被一阵剧痛刺激得险些叫出声来。

与此同时,昏迷之前的记忆也如同打开水闸的蓄水池,一股脑涌现了出来。

原来如此,自己是被沈茶茶捅伤了,然后......大概是被谁送往了医院吧。

被沈茶茶捅了......吗?

“哟,我们未来可期的学校老大,终于醒来了吗?”

忽然间,一道颇为清丽、却又带上了一丝丝嘲弄意味的声音,从侧方的位置飘来。

那份声线非常耳熟,大脑仍旧呈现呆滞状态的任桓之在床上发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早在自己醒来之前,身旁就有其他人在那守着了。

顺着声音的来源方向扭头望去,他接着瞟见的是一名翘着一双穿戴黑丝袜的腿、端坐在床头柜上的眼罩少女。

“谁、谁啊......啊,李酒儿......?”

又耗费了好几秒的时间,任桓之这才回想起对方乃是破军铁血的纪检部长————“只眼”李酒儿。

似乎是对于他这番需要想好久才能记起自己的反应感到不满,只见眼罩女生轻轻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后,继续低下头专心地削起手里的苹果来。

任桓之尴尬地笑了一下,忽然觉得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这里......是医院吗?”

“你被捅伤的是肚子,而不是脑子,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来?”

李酒儿头也不抬的回答他说。

“你在校内被人捅伤了,失血过多,于是一群人合力把你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所幸也是你命大,很快便脱离了危险,也在昏迷了几个小时后醒过来了。”

“这、这样啊......妳说我已经昏迷了几个小时?”

那这么说......不是天都快暗了吗?

任桓之闻言转头看向窗外,果然一片橙黄色的晚霞正照入房间内,夕阳已然落山。

略微感慨了一番后,他又接着询问道:“那......为什么妳会坐在我病床前啊?而且只有妳一个人吗?惠惠......荀礼她们呢?”

“怎么?醒来的第一时间,见到的并非可爱的学妹、或是仰慕的班级领袖,而是我,这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李酒儿还是没拿正眼瞧他,但说这话时很明显语气是冷冰冰的。

“不不不————怎么会!我只是单纯的问问......”

刹那间,任桓之将脑袋摇晃得像个拨浪鼓,并奋力地解释道。

开什么玩笑,要是把这尊姑奶奶惹不高兴了,那可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只是因为摇头时反应激烈、用力过猛而扯到了伤口,瞬间又被痛得龇牙咧嘴的,额前直流冷汗。

“得了得了,看你着反应理激烈的模样,整的我好像是个坏人一样......至于你提到的那几个人,临时有事出去了,总也不可能时刻守着你的吧?”

语气平淡地回答完后,李酒儿又瞥了他一眼:“还有别的问题吗?”

立即又是一阵摇头。

眼罩女生重新恢复成缄默状态,任桓之迫于威压感也不敢再擅自出声。

就这样寂静了快半分钟后,总算是削完一整个苹果的李酒儿终于抬起头来,借着夕阳的余晖端详着手里这颗表皮被削得完美无瑕的水果。

“诺,吃吧。”

然后,缓缓地将其递到了任桓之的面前。

“......欸?”

任桓之本人很滑稽地发出一阵诧异声。

“欸个鬼啊,本部长亲自给你削水果,还不快 感恩戴德地收下?”

————原来刚才李酒儿一直低着头在用水果刀剥着表皮,是为给任桓之准备醒来后的吃的。

呆滞了好几秒才理解到这个事实的任桓之,内心的某处忽然流溢过一丝的感动。

“快点拿过去啊,老娘手一直举着很累的好吗?”

然后又在李酒儿扯着喉咙的一阵“训斥”下,慌忙地从她手里接过这个苹果。

这时候任桓之也才发现,在病床的床头柜上,还摆放着好几蓝的水果,同时李酒儿又从那里取出一个梨头放在手里掂量起来。

“事先说明,为了防止你不必要的感动,这些水果篮子并非我买来的,部门的公款处于很是吃紧的状态中。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我在你醒之前已经吃了好几个了。”

眼罩女生耍了几下水果刀,耸耸肩说。

“啊、啊?那是谁?荀礼她们吗?”

还有别随便动病人的慰问品啊喂,部长大人。

“不知道哦,反正我来的时候就在了,兴许就是那个‘美人’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而不惜破财买的吧,数量确实也多了些......嗯?这是————”

忽然间,李酒儿的发言,伴随着她无意间瞥见篮底的那张签纸而中断了。

上面似乎写着几行字,李酒儿因为好奇而凑近了看,而当读出最后落款的名字后,她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怎么了?”

眼罩少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选择将那张卡片直接甩给了任桓之。

“你自己看就明白了。”

任桓之则有些一头雾水地接过,寻思着能是什么事足以严峻到让这名纪检部长皱反应如此之大。

被递来的是一张做工蛮精致的卡片,经常能见到被用于制作成贺卡或是请帖。

纸面上用娟秀的字体写上了一段问候的场面话,姑且可以联想到寄放这张卡片的主人挺有大家闺秀般的气质。直到这里,一切都还处于正常。

任桓之刚想说“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嘛”的时候,他的目光终于落到最下方、瞥见了落款的名字————“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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