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茶茶的双手在颤抖着。

望着两只手上都被沾满的鲜血,向来性情有些癫狂、以毒蛇般阴冷的形象示人的“恶鬼”沈茶茶,居然第一次流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本人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跌跌撞撞的后退。

明明是一整天内气温最高的正午,她却没来由地感到后背发凉,手脚也紧跟着变得冰冷。

“不是我......不是我......”

面容逐渐扭曲的沈茶茶无意识啃咬着右手的大拇指甲,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

“————什么叫不是妳!?明明就是妳的错!”

荀礼终于忍无可忍,抬起头来厉声呵斥道。

“都快要搞出人命来了,现在妳满意了吗?!刚才不是信誓旦旦说要杀了我吗!?怎么突然变得一副窝囊样了!?”

愤怒的指责宛如连珠炮般不断朝沈茶茶打去,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说这些,很容易再度刺激到对方,但荀礼还是遏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怒火。

谁也不敢保证她之后会再作出什么癫狂的举动,比如说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犯错到底,一不做二不休,将剩下的自己也捅了。

以沈茶茶的性格,绝不能说完全做不出这档子事。

但是现在的荀礼很自信,现在的自己是绝对不会输给这个疯女人的。

“小优......我妹妹那会儿是这样!任桓之这次又是这样!这就是妳追求的宿命吗!?快给我滚啊!”

怒吼到了最后,荀礼的视线中已经没有沈茶茶这个人了。

只见她粗鲁地撕碎衬衣,撕下一块布条后,紧接着手忙脚乱地想要替任桓之包扎起伤口、至少要为他止住血来。

“我......”

沈茶茶直面着宿敌的各种辱骂,此刻很神奇地却提不起任何怒意。

嘴巴每间隔几秒就在嚅动着,她似乎想争辩、或是解释些什么。

“————花、花满学姐,荀礼学姐和学长都在这边!”

然而,就在沈茶茶尝试着想向前伸出手时,前方远远地传来某个女孩稍显稚嫩的声线。

她和荀礼两人下意识都回望而去,只见在过道的转角处,正有个披着过于宽松的白色外套的高一女生站在那里,指着这个方向大声呼喊道。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踩踏声,从过道后方陆续涌现出一批胸前佩戴淡蓝色领带的女生,而为首的那个正是同沈茶茶有过一次交手的披肩发女生。

————是14班的女生,荀礼的部下们,及时赶到了这个战场。

“什————花满......吗?”

此间最为惊喜的自然是这名金发的混血儿,事已至此,已经可以完全敲定她的胜券了。

本身因为捅了任桓之一刀、精神已经陷入不安定的状态,外加之以她目前的体力完全无法应对突然到场的十数名荀礼的部下,沈茶茶的败局已定。

“呜......”

面对接二连三的变故,沈茶茶那失神的眼眸终于取回了一丝亮光。

开什么玩笑?!花满三人应该被那名“九龙将”击倒了才对,而遭到大军袭击的荀礼的班级,怎么可能还会留存如此之多的战力?

巨大的懊恼感,使得沈茶茶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

“姗姗来迟,真是对不住了,老大!”

花满是在“黑犬”调停了入侵战后,焦急地循着荀礼的踪迹而来的。

见到尽显疲态的沈茶茶的她的态度,自然是落井下石、趁此机会干掉残血的班级大敌。

然而在踏进到一半的过程中,她瞥见了地上那滩血迹。

“什么————这是......”

第一反应花满误以为自家老大受到了重创,然而隔了半拍她才看到荀礼怀中抱着的那名少年————受到致命伤的人是他。

随之视线又瞥到了掉落在地的那张染血的塔罗牌,以及双手染血的沈茶茶。

霎时间花满理解到了,这个叫任桓之的家伙为自己的老大挡了一刀、救了她一命。

虽然不能理解自己的塔罗牌为何会在对方手上,但这并不妨碍花满怒不可遏地冲向沈茶茶。

“沈茶茶,妳丫的————”

“花满!先不用管这家伙!和我一起先把任桓之送到医院去!他快死了!”

荀礼几乎是咆哮着叫住了欲一拳撂倒沈茶茶的部下,同时又扭头冲着剩下几名女生吼道。

“妳们有谁,快叫一下救护车!”

“好、好的!”

人群中顿时有几名女生手忙脚乱地开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惠惠已经提前叫了救护车!还有十分钟就到!”

这时那个高一的女生高举着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也情绪激动地喊道。

“那好,花满快过来和我一起抬着任桓之!”

“好、好!”

一群人为了挽救任桓之的性命,顿时忙成了一锅粥。

而最直观的结果就是,沈茶茶这个“罪魁祸首”,沦落到压根就无人理会的下场。

在最初的一阵发飙后,此时的荀礼眼里,仿佛再没有沈茶茶这个人了。

沈茶茶自然也很快察觉到了,似乎整个现场,只有自己是显得那么多余。

没有人再理会她。

明明自己就是敌人,可眼前的荀礼这拨人,就连一丝敌意都不屑于释放给她了。

甚至让沈茶茶产生了一种错觉,假使自己现在偷偷溜走,对方都不会出手制止的样子。

“什么啊......”

什么啊,明明这是期待了许久,自己与荀礼的宿命一战......妳们这群突然多出的 外人,就别来瞎掺和了啊。

尤其是你啊,任桓之......你为什么要出来呢?为什么要挡下这一刀呢?

沈茶茶低下了头,感到怅然若失的同时,心底里最后一点狂热也被燃尽了。

她缓缓向前踏出半步,尝试着想伸出手去。

“————妳就给我站在那里!”

然后,瞬间遭到了扭过头来的荀礼的警告。

明明自己也只是想关心下任桓之的伤势,可却被表现出了强烈的拒绝。

沈茶茶呆滞了几秒,也没想着反驳些什么,手臂旋即有气无力地落下。

她知道或许一切该结束了。

最后瞥了眼因失血过多陷入休克的任桓之后,沈茶茶调转方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走得毫无负担,因为她很清楚,荀礼眼中已经没有自己了。

只是那道离去的背影,却宛若行尸走肉般不复最初的朝气,仿佛遗失了什么东西一样。

“老、老大!沈茶茶她逃跑了!”

对方的这一举止很快在14班的女生中引起轩然大波。

立即便有人跃跃欲试想拦下这个策划了袭击自己班级的女人,破军学生的自尊绝对不容许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在挑衅完毕后,还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

更何况,以对方如今的状态而言,实在是打败沈茶茶再好不过的机会。

“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但是,女生们的群情激昂却遭到了首领的反驳。

只见荀礼奋力地在为任桓之进行着止血,对于宿敌的逃跑根本漠不关心。

“她爱逃就逃吧,反正现在的她......就和阴沟里的老鼠没有任何区别了。”

面无表情地说完之后,荀礼用力咬断缠绕住任桓之腹部的一截布料。

“我现在从心底里觉得————那家伙太过的可悲。”

然而刚吐露完对曾经的挚友、如今的宿敌最后的评价后,荀礼的脸色又在瞬间变得严峻。

因为倒在她怀中的任桓之不仅面色愈发的苍白,呼吸也在逐渐微弱下去。

“老大!这家伙快没呼吸了!”

“这不用妳说我也知道!”

荀礼一口气将自己的领结扯开,接着将身子俯下。

“等救护车来已经来不及了!不管了!先给他做人工呼吸,花满妳来给他胸部按压!”

现如今已经顾不得什么羞耻之心了、男女有别了。既然对方此前救了自己,那么现在该轮到自己来救他了。

只是就在荀礼即将与半昏迷状态的任桓之嘴对上嘴时,她的手腕被身旁的心腹握住了。

“花满,妳在干嘛!?快要没时间了!”

荀礼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吼道,看得出来她确实很焦急。

但同样感到焦急的还有花满,不,确切地讲,她是既无奈又纠结。

“老大,我就长话短说了,人工呼吸这件事......我觉得还是交给我来吧。”

金发的混血儿登时愣住了。

她一时不明白花满玩得是什么路数,献初吻给男生人工呼吸这码事,也有人抢的咯?

被荀礼复杂的视线盯得难受,花满微红着脸咳嗽道:“以老大妳和任桓之现在这种微妙的关系,如果这件事干下来,后面相处时气氛肯定会变得很尴尬。而我就没那么多心里负担......现场有那么多女生,并非一定要由老大妳出手的。”

花满语速很快,虽然荀礼能跟上她,但仍旧不明白她的脑回路为何突然转成这个样子。

“而且我也看过了,沈茶茶用来捅伤任桓之的凶器,是从我那里偷来的塔罗牌......因此在这件事上,我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披肩发女生神情肃穆。

确实如花满所言,正是她的武器被用来行凶了,但本人也处于毫无察觉的状况下,是无可非议的。即便如此还表现出自责态度的花满,可谓是相当的认死理了。

时间就这样在两人懵逼的对视中悄悄流逝走了几秒。

“花满,我说妳清醒......”

然后,就在荀礼思考着该怎么回应对方时,深知时间不等人、抢救时间每秒都无比珍贵的花满也不等自家老大有所反应了,直接一只手按压在昏迷过去的任桓之到的前额,使其头向后仰的同时,另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置于他的下颌,轻轻向上提起。

最后俯下身子,用口唇包紧了任桓之的口唇,平稳地开始向内吹气,一遍又一遍将氧气吹入他的肺部,试图重新唤起他的呼吸。

在花满做着这一切的时候,旁边的荀礼始终维持着将手伸出到一半的姿势,眼神有些呆滞,似乎久久未曾缓过神来。

而当那个自诩军师的学妹费劲地挤进人群时,恰好也目睹了自己口中的学长失去初吻的瞬间

————倘若说,那家伙的初吻还在的话。

虽然她也明白如此严肃的场景之下是不能够作妖的,可惠惠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冲动,发自灵魂深处地倒吸一口凉气:

“哇哦,这下子————乐子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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