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陈歆,我偶尔也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所有人都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总是会变的。

变好的人有很多,变坏的人也一样有很多。不光光是性格,情感,待人处事,乃是是性别,在现在这样的时代,想变一变都不是什么难事。我深知这一道理。

我更深知的一个道理是,人是不会变的。

从我觉醒自己的性取向和性认同开始,我就慢慢的感觉到了。

有很多东西,即使拼命的要去改变,也是行不通的。孙晋喜欢把这个东西叫做自然规律,华哥把这个叫做天理,商无穷叫他“痛苦的人生”,对于我来说,也许就像是染色体的最后两条线吧。

张武就躺在我的面前,达越城商场后面的那条小巷里,身边是一辆电动车遭到无端天罪后的碎片遍地,被二十多个无关群众围着。

右腿和左手超越常理的弯折着,脸通红,肿的像一个猪头,在那里扭曲,呻吟。

他大概听不到身边所有看热闹的人的议论吧,耳边只有低音炮一般的轰鸣吧,也许连眼前天旋地转的高楼和平房也都映射不到脑中。

但是他也许能看到我。

他的眼睛既然能看到我,为什么刚才还要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呢?

在他潇洒的纵身一跃后的第十五分钟,救护车的“呜啦呜啦”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然后是连续的驱散无关群众的喇叭声。

他听不见的。

“让一下让一下!”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跳下车跑了过来。然后是简短的生死判定。

得到张武积极的反馈之后,车上又跳下来两个白大褂,担着一张担架,散发着佛祖般的光辉。

“不不不,别......医院,不......要!”张武也许意图用最后能吐出来的几个字来把自己的体力用光,从而能够死在半路上。

这样的小心机迅速被白大褂们识破,一个氧气面罩被严严实实的扣在了他的嘴上。

“我是他的朋友......家属。”我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抛弃了看客的身份,向白大褂毛遂自荐。

白大褂以一种谜一样的眼光,透出厚厚的眼镜片看着我,然后在叼着烟的司机的一再催促的喇叭声中,说道:“家属只能上一个人!”然后把我推上了救护车后门,把商无穷和华哥给拦住了:“只能上一个!你们打的吧!”

老实说,我是最讨厌上救护车的了。因为这会让我回忆起十多年前被判定为精神障碍不宜押入少管所服刑而被绑上救护车丢进精神病院的不堪回首的经历。

救护车在我和张武的眼中,无异于是囚车。而现在,救护车又成了张武唯一的生命线。

我看着面前意识已经完全模糊眼睛已经空洞无神的张武,就想起了十五分钟前他那一回眸,复杂的眼神,他究竟是想死呢,还是不想死?

“不能睡过去!不能睡过去!”白大褂在张武的耳边大吼大叫:“喂!家属赶紧给他一点希望啊!”

我不以为然的瞟了一眼白大褂,把屁股挪向张武,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就不要死。”

“声音大一点啊!这样患者怎么可能听得见?”白大褂着急的在一旁喊叫。

我别过脸去。不用,他肯定能听见。

果然,张武的眼睛又开始努力的对焦,然后右手的手指努力的向我伸了过来,嘴里嘟嘟囔囔的,比出了一个下棋的手势,然后体力不支,又放下了。

“喂!马上就到医院了!再坚持一下!”白大褂又在那里喊叫了起来……

......

“幸好越县小,县医院离达越城才五分钟的车程。”商无穷靠在医院残疾人专用道边的栏杆上,点起了一根烟。

“是啊,算张武的命大。”我也接过了陈歆递过来的烟,点着抽了起来。

“好什么好,就张武现在的状况,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医生也说了,残不残疾都是小事,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造化。”陈歆忙了半天,也是累的不行,坐在了一旁花坛的沿上。看着夕阳慢慢落下,把天边染成了嫣红。

“张武的家人呢?联系了吗?”我程序性的关心了一句。

“张武没有家人。”陈歆喷出一口烟雾,有一些落寞地说道:“不过我联系了赵均晟和李伯洋,还有林运峰老师。”

“也是,本来还约了他们来着。”我接道。

“这个林运峰,之前一直忽略了他,他是怎样一个人?”商无穷突然问道。

“他......等会儿他过来了你问问他不就行了。”陈歆似乎并不想说。

“现在不能说吗?或者说,现在讨论他岂不是更方便?”商无穷无来由的继续追问。

不过我知道,以商无穷敏锐的洞察力,可能这位林运峰老师也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那......好吧。”陈歆还是稍犹豫了一下:“他是围棋社的指导老师。”

“然后呢?”商无穷的洞察力虽然敏锐,但是嗅觉却不行,没有细节给他用来推理是不行的。

而我的嗅觉则是很灵敏的:“我明白了。”

“诶?什么意思?”

“围棋社,虽然是一个社团,但是本质上是一个帮助有轻度精神或心理问题的少年犯重新走向校园走向社会的“互助团体”,所以这个社团的指导老师,必然也是相关人员。”

“还有呢?”陈歆兴致盎然地看着我。

“说是一个“互助团体”,实际上也是一个“互相监督的团体”,对吧。”我继续说道:“林运峰老师不仅在围棋上是一个高手。你没有发现吗?他在隐藏自己的气息上,也是一个高手。”我看着商无穷。

“那又怎样?”商无穷虽然也认同这一说法,甚至对当时忽略了林运峰感到失败,但仍然不以为意。

“当时孙晋一脸不自在的样子,还躲开去抽烟,恐怕不是因为讨厌陈辰陈良这两兄弟吧……”我继续循循善诱。

“你说对了。”陈歆忽然笑了起来,夹着烟的手指向我:“孙晋不是在嫌弃,而是在躲,躲林运峰。”

“孙晋需要躲?!”无穷感到无比震惊。

“我明白了!”我茅塞顿开道:“孙晋这样有精神身体双重洁癖的人,是不可能自行辞去刑警一职的,恐怕是因故引咎!那,林运峰恐怕是他的老同事啊!”

陈歆笑着道:“对了。林运峰,曾经也是一名刑警。”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