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明明都蹭的类了却还是不愿意离开那怀抱。硬是挤也要挤出两管鼻涕来。
“脏死了……”小暑也没有办法，任由这不着边际的长姐摸着，还得边翻白眼一边安慰。
“好了好了，没事了啊……不哭了不哭了，就稿子被退回来呗？多大点事。”
心里却奇怪的不得了。
你说这长姐成熟也好幼稚也罢，平时对嘛事儿都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可为什么偏偏在写文上那么纠结？
上次这混蛋放着作业不写先赶稿子自己就觉得奇怪，现如今这幅举动，更是莫名其妙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
稿子而已，真就投上去了，还能赚几个钱？
不说别的，胡叔叔还是个编辑呢，那可是管作者的职位，不是一样该吃妈妈的软饭就安心的吃么？这个行业，不就是死气腾腾宛若一滩死海，翻不起风浪？
老爹也听得一声响，原本还准备回到书房准备公司解散事宜呢，立马倒是凑过了来，有些好奇这俩姐妹究竟又在玩哪出啊？
“爸爸你来。”便宜幼妹就一扯胡爹的衣袖，到了一旁。
这样那样那样咋样的一顿说，胡爹就摸着脑袋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他倒是挺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胜负乃兵家常事，不过不得不说，自家闺女这么早就有了勇于创新的觉悟，光是这一点，都很值得赞扬与肯定就是了。
想着，他笑了笑，然后走过书房去拍了拍门框，示意小昭一起跟进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思想开导？
小暑挺懂事的，立马明白过来胡叔叔想要干嘛，于是轻轻拍了拍小昭的肩膀，“胡叔叔喊你过去呢，赶紧去好了。”
小昭闷着个脑袋点了点头。
说来也是奇怪，起初还哭的稀里哗啦的胡小昭，自打书房大门被闭合上之后，顿时一反常态，也不胡闹了，就站在门槛的位置腰杆笔直，微微叹着气，似乎很无可奈何的模样。神色却还算异常平静。
这让原本还对女儿抱着些小骐骥的胡耀日有些失望……
说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可能是五岁？或者是八岁那年？小昭与自己便已渐渐心生隔阂，再也没有抱着自己胳膊撒娇的场面发生了。
刚才那一下胡闹倒是隐约让这位年过四十的中年人在脑海中产生了丝丝幻想，只是现如今看着小昭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胡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些想法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一点。
“所以老爹，喊我过来什么事？”
“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说是这样说，胡爹还是从抽屉里捣鼓出了几份纸质文件，钉在一起的本子还挺厚实的，上面勾勾画画了一些令人看不懂的图案，胡爹也不将就，直接就将那些被公司视为机密的文件，干脆利落递给了小昭。
“这些东西你可能看不懂，就让我给你解释一下好了，这些图案，那都是咱们公司的宝贝啊……”
老爹做好了侃侃而谈的准备，却没想到小昭笑了笑，率先抢答道：“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公司的业绩汇报表对吧？这些呈弧度下降的曲线，就是老爹你们公司最近几个月的业绩盈利状况，以及读者人数留存度了对么？”
老爹微微有些一怔。
这些资料不得不说还挺复杂的，就连许多没接触过社会的大学生都不曾看懂，可为什么自家闺女刚才那番话，竟然还听出了些门儿清的意思？
她究竟是从哪知道的这些东西。
小昭却叹了口气，默默翻开报表，仔细端详着，暗自心惊。
上一世自己就知道老爹工作不景气，可是看到这份财务报表她才忽然反应过来……这凄惨程度根本就不是景气不景气的问题了吧？
已经足足一年六个月资产赤字了……
一般这种入不敷出的盈利模式工资都在亏本发放的，甚至如果公司规模稍小一些，可能员工的工资都已经发放不下来了吧。
想着，她忽然有些心疼。
上一世的老爹跟自己关系并不算好，可在外面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回到家中，他都尽量不会把一身郁气展露给家人，那一副苦笑更是时常挂在脸上。
只是上一世经常与老爹打冷战的胡显昭却不曾想过，那一副曾经被自己怒批令人作呕的假笑，其背后，究竟秉着一种怎样的苦衷与无奈。
“要破产了么？”小昭握着那份报表，微微有些用力。
胡爹微微愣了那么一下。
原本略带轻松的面庞上，没来由就挂起了上一世小昭经常看见的那一抹尴尬。
他似乎有些不习惯被女儿用这种眼神盯着，夺过那张报表单，挠了挠头。
“说这些干嘛啊……嗨，就算真倒了，你刘阿姨不是一样可以撑着咱们一家么？”
胡爹装起了风轻云淡。
话里话外却有些不甘心。
也是难怪，是个男人，都有自己的骄傲。更何况一向尽心尽责做出的某事，却一直得不到认可，甚至到了濒临倒闭的程度，是个人都承受不来吧。
“我给你看这个的目的啊，其实就是为了告诫你，你爸爸呢，干的就是编辑一行。公司里出版的杂志也有不少小朋友寄来的投稿，当然了，你已经不是小朋友了，只是这个结果，你希望也能够明白的。”
胡爹顿了顿，径自解释道。
“你看，这些还算红火的作者，其实也没怎么赚到多少钱嘛，而且每个月都有上百份稿件要看，这竞争自然是挺大的，你没被选上也不要灰心丧气，不是说你做的不好，而是因为你的竞争对手太强大了而已。”
一席话说的循循善诱，倒是中肯，在许多纸质传媒的行业中，无论拿漫画还是别的什么作为对比，无一例外都是小说这一份行业竞争最大。
许多人都有思想，无论文笔好坏，给你一支笔，你就能讲述出整个世界来。
可给你一支话筒，你未必能唱出一首连自己都满意的歌曲。
给你一支画笔，你也未必可以将心中那副图案描绘出来。
低门槛造就了竞争力的强势，这也是为什么编辑这一行难做的原因了。成天面对的工作量可能是漫画乃至经纪人的数倍甚至数十倍，是个人都会被搞得焦头烂额。
只是现在胡小昭却没心思管那什么焦头烂额。
“是不是，最近没有什么好的稿件，使得整个杂志没什么销量？”她抱着个下巴在那沉思道。
老爹所在的公司叫做碧海传媒，依稀记得在04年的时候发行了一份名叫山茶树下的杂志，内容写的很杂，什么东西都有，有小说，有明星八卦， 也有各种地理风情的介绍，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什么吸引眼球，它就刊载什么。
结果却是南辕北辙了，上面的文章大抵质量堪忧，许多景点介绍更是落后过时，比如西浙那边的某所喷泉，前几年已经早早关了门， 结果最近几期的杂志上却被疯狂介绍，一些读者看了意动，就打算过去游玩几圈，结果自然是吃了闭门羹了。
诚然可见，这个锅得那不靠谱的写手去背，可读者可不认得你们公司内部的门门道道，一致认为是你这山茶树下杂志在戏弄别人，随着市面上的恶评如潮，与敌对公司刻意带节奏请水军推波助澜激化矛盾，这销量自然逐渐下去了。
一来二去的，碧海传媒自然濒临破产边缘。
“老爹，你们那最近还招新文么？”小昭默默然低着头，忽然念叨着这一句。
老爹诧异的抬起头，听出了自家女儿的意思。
还没从重迫与前途迷茫中唉声叹气回来呢，眼下心底却有点不是滋味。
别的编辑社淘汰掉的文章，硬往他们山茶树下硬塞……
感情你爸爸在你眼里，就跟一废纸篓差不多规格了是吧……
“你一个编辑怎么还挑三拣四的？还要不要公司好了。”感受到他那副不情不愿的傲娇，小昭气的差点笑出来，不由分说跑到老妹儿房间，然后从床铺地下将那份藏好的投稿拿了出来。
这份举动惹得抱着保证在床铺上打着滚的便宜幼妹吓了一跳，仓促狼狈爬起来，瞪眼看着这不速之客。
“胡小昭！你怎么在我底下乱塞东西啊你？”
小昭也没理，啪嗒啪嗒跑了回来，然后不由分说就将稿件塞到了老爹怀里。
“来，老爹，你给点评点评？”然后半是讨好半是认真的瞪着对方。
心里却是在感慨。
这要是上辈子，这份《梦里》原稿，可是某些著名网文公司都做梦也不敢想象的宝贝啊。
————
接下来的环节，自然就是看稿子了。
起初拿到这份稿子的时候，胡爹心里就有些磕磕绊绊的，谁叫这份稿子的性质比较特殊呢？
首先，这是一份被否掉的稿子，无论是否与编辑眼光有关，起码在起跑线上，它就差了一些。
第二，它甚至是由自家那个……在半年前还不学无术的大女儿写出来的，以小昭那副德行，究竟能写出怎样的稿子，他这个当爸爸的，的确很担忧啊。
“还要不要公司好了？”
胡照日承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内心的确触动了那么一下。
可转念一想也觉得这概率实在有些渺茫，且不说别的，一个高中能不能上都是未知数的孩子写出来的作文……真的能抓住别人的眼球么？
嗯，虽然那个被自己怀疑的孩子就是他家大女儿，胡照日也知道自己这种嘀咕确实有点对不起俩人之间的恩情，可是事物发展总得讲一个尊重事实啊。
不是说你跟我关系亲密，这稿子就能给你投上去的，也不是说你是胡副编的女儿，这稿子就可以大火，对不对？
“你先看，看完了再说。”兴许是察觉到老爹眼神里那抹怀疑，小昭远远靠在墙角，比了个酷酷的姿势，并没有表态。
倒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默默注视着老爹将那份稿件翻开。
无一例外的，老爹对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就是愣住了好一会儿。
“这笔迹，你写的？”
“管那个干嘛？”小昭将手指轻轻敲在了桌子上，“重点是内容！笔迹神马的，偶尔练个几年，不是随随便便就出来了？”
说是这样说，鼻子一扬，眼神里那抹卖弄却怎么也藏匿不住。
“你这孩子。”
胡爹哑然失笑。
倒是低头审核起稿件来。
结果，也就是这样。
起初还略带不屑的眼神，随着内容深入，却渐渐变了一副神色。
眼神微瞪，肩膀微耸，似是紧张，又是诧异，更是难以置信。
竟是一时半会不会说话了。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