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看着已经微微亮的道路尽头，长舒了口气。
晚上最后一个值班的是他，因为刘少卿想天一亮就出发，让他提前做好准备。但此时满是鼾声的车内，令他待的很不舒服，尤其是王家乐的呼噜声，简直震耳欲聋，陈涛弄不明白其他人怎么还能睡得着。
想到这，他不禁瞥了眼了坐在旁边的叶雨瑶，发现对方的脸竟稍稍对着他，吓得他赶紧收回了目光。过了好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动静后，他才又看了回去，这时他才知道，叶雨瑶实际上还没醒，只是刚好把头靠在了这边而已，让他松了口气。
叶雨瑶睡得倒是很安静，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别人的鼾声也没影响到她。她侧着坐在车座上，发丝随意地洒在脸上。陈涛想帮她把它们拨开，却又怕弄醒她。她那迷人的双眼此时被长长的睫毛掩住了，两片樱色般的唇瓣因为呼吸而微微翕动，她的这副样子，倒是让陈涛想起了朋友家那只嗜睡的小懒猫。
陈涛记得当时出于好玩，用手指戳了戳那只猫的脸，被扰了好梦的猫自然很是愤怒，“喵”地一声就要挠他，好在他躲得快，不然手上恐怕要挂了彩。
如果现在也戳下她的脸，她会是什么反应呢？是会像那只猫一样生气吗？但就算是生气的脸，也会很可爱吧。
陈涛这么想着，傻呵呵的笑了起来，但他也只是这么想想，他可舍不得去这么做。
陈涛又定定的看了好久，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叶雨瑶轻皱了下眉毛，然后将头别到了另一边。陈涛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失落，这可是难得机会，只可惜太过于短暂了。
他只好把视线放回了前方，等待着天完全亮起来。
但刚刚的画面，却一直留在了他的脑海中，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而眼前缓缓升起的朝阳，在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
可这份美好也没有持续太久，几个映在后视镜里的身影，把他好心情完全给破坏了。
真够烦人的。
他在心里骂道。这些家伙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偏是在这会儿。
他本想就此把大家叫醒，但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叶雨瑶，又看了看才刚刚亮的天，觉得还是有些早了。
还行，只是三头而已。
他看着后视镜里缓缓走来的三头丧尸，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三头丧尸的位置实际上都比较分散，一个一个处理起来不是问题，而且距离还比较远，即便是因为干掉它们而发出的声音，也不会传到这里。他又看了看其他方向，四面八方除了后面这三头外，也没见到有更多的丧尸。
再说对于这三个不速之客，陈涛的心里还是有点脾气的。
打定主意后，陈涛便拿起了自己的撬棍，以及那把十字弩，接着轻轻地打开了车门，又慢慢地将其掩上，随后把撬棍插在腰间，端好十字弩，朝着三头丧尸走去。
“早上好。”
在快接近它们的时候，陈涛朝它们打了个招呼，接着对着第一头丧尸扣动了扳机。
弩箭轻松地击穿了丧尸的头颅，半个箭身都没入了它的脑袋里。不过陈涛并没有再上一发弩箭，而是放下了十字弩，接着走向了另外的两头。
“出来散步是吗？”
他边走边问道，但丧尸们根本没有理他，只是见到活人后，发出了兴奋的嚎叫，步伐也变快了。
“巧了，在车里坐了一晚上，刚好也想出来活动活动。”
陈涛活动了下肩膀，然后掏出撬棍，瞄准好正靠近他的丧尸的眼窝，等它走到面前的那一刻，猛地将撬棍的尖锐端扎了进去。丧尸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直，但陈涛并没有急着把撬棍**，只是任由插着撬棍的尸体瘫倒在地，而他则是抽出了一把匕首，趁另外一头丧尸的手还没抬起来时，左手扣住丧尸的肩膀，同时握着匕首的右手将刀刃送进了它的太阳穴。
迅速地解决这两头丧尸后，陈涛稍稍后退了下，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战果。
“真是不错的晨间运动。”
他拂了拂溅在手上的血，满意地说道。
陈涛觉得差不多看够了的时候，便走回了三具尸体处，依次拔出了插在它们头上的匕首、撬棍和弩箭，并用它们的衣服擦了擦粘在上面的血。将这些武器放回它们原来的位置后，才转身走向前方的SUV。
在快要上车前，陈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看向了车的另一边。紧接着便把十字弩和撬棍放到了一边，走到了副驾驶的车门前。
原来从外面看，是这种感觉啊。
此时站在这里，刚好能看见叶雨瑶的侧颜，但因为玻璃的阻隔，没有在车内看得那么清晰。不过却有种，像是在看被放在包装盒里的娃娃一样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了刚才那三头丧尸的缘故，此时的叶雨瑶看起来更为柔美、诱人。
卧槽！
突然，他好像注意到了一些东西，赶紧收回了目光。
那……那不会是……
他的目光刚刚只是稍稍往下撇了一点，就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一些雪白雪白的，形状柔和的东西。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在心里连忙道歉，他真不是故意的，而且这种东西，一般男性都难以抗拒吧。不过在他内心深处，实际上是还想再看一眼的。
我这是不是有点变态啊。
他在心里想着，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反正也没人看到，稍微看看，也没什么吧。
我就再看一下，一下就好。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他一点一点向着车窗靠近，一点一点地将视线下移，生怕把叶雨瑶惊醒。而他的心跳也在疯狂的加快，大脑更是处在逐渐亢奋的状态。
而变故，也往往发生在这种放松警惕的时刻。
一只枯槁的手，毫无征兆地从车底的黑暗中伸出，猛地抓住了陈涛的脚踝。陈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向了车底，原本站在叶禹尧面前的身影，一下子失去了踪影。
陈涛的背狠狠地砸在了柏油路上，他吃痛地叫了声，但并没有传进车里。他的匕首也从他的裤兜里滑了出去，飞出了老远。
艹！
陈涛在心里大骂了声，伸手去抓那把匕首，可丧尸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的脚腕。丧尸的手攥的很紧，像是要把他的脚腕拽断一样。陈涛痛的叫了一声，转身一脚踢向了丧尸的脑袋，丧尸被这么一踢踢得手稍微松了一些，但并没有完全放开。陈涛趁着这个空隙，爬出了车底，可惜好景不长，丧尸很快又抓住了他的脚踝，并且张开了腐烂的嘴，眼看着就要咬开他的跟腱。
就在此时，陈涛抓起匕首，坐起身，把匕首捅进了丧尸的天灵盖。陈涛害怕丧尸的头骨过于坚硬，用了很大的力气，实际上丧尸的骨头已经酥化了不少，结果整个刀刃都没入了头骨，一时半会大概是拿不出来。
干掉丧尸后，陈涛赶紧从尸体上爬开，坐在路边，大口喘着气。他想活动身体，可没打算活动地这么多，而且比起身体上，心脏的负担更大。
妈的，这东西什么时候躲进去的？
陈涛思索着，按理说一晚上他们都有人在守夜，有丧尸经过肯定会发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波尸潮后残留下来的。至于为什么会躲在车底，陈涛又不是它们，怎么会理解这种生物的行为。
不过好在是他发现了，不然如果叶雨瑶起来后想要下车，说不定会中了招。想到这，他的心里一阵满足，只是可惜叶雨瑶不会知道这件事。
休息了一小会儿后，他觉得也该回车上了，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趁早离开比较好。
“嘶”
可就在起身的那一刻，一阵刺痛从脚踝处传了过来，疼的陈涛吸了口冷气。
该死的，这家伙抓的可真用力。
陈涛觉得大概是刚刚被丧尸握得太紧了，怕是会有些瘀血。
但愿不会影响到驾驶。
他这么想着，把裤腿撩了起来，想要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可接着，一阵寒意涌上了他的心头，入眼的画面不断的刺痛着他的视网膜。
在他的脚踝上，赫然印着两排参差不齐的牙印，而且在那牙印之上，还在冒着殷红的血珠。
什……
他猛地盖住了裤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脑里极力反对着刚刚看到的画面。
难道我被……不……不可能……
他不敢相信，他看到了什么。而且他完全不能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刚刚明明没有被咬，怎么会有那种痕迹。
开玩笑的吧？
他觉得那一定是幻觉，是自己太累了而产生的幻觉，他想要再撩起来看一下，但手却迟迟不敢伸出去。
你在害怕些什么？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发生的事情吧。
他乐观地想着，可只是这么想着，手也没什么动作。
该死！
赌气似的，他迅速地撩起裤脚，再次看到那一排咬痕时，他的手僵住了。
“啊……啊……啊……”
他被吓得连连往后爬了几下，但那自己的腿，无论爬多远，都不可能摆脱的掉。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可能性，都浮现了出来，而这些画面中，无一例外都是丧尸的脸。
我……怎么可能……
那些丧尸的脸定格住了，那是一张腐烂、丑陋的脸，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的意识。而那张脸，竟是他自己的。
开什么玩笑！
他猛地举起手，狠狠的砸在了地板上。
他根本不敢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从满是丧尸的校园里逃了出来，同时也干掉了数不清的丧尸，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被一头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丧尸，给咬了？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他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叶雨瑶那依赖的眼神，他闭上眼就能想象得到；手上温软的触感，还能感受得到。
明明一切才刚刚开始，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的手， 攥得紧紧的。
突然，他抬起头，目光变得凶狠起来，愤怒一下充满了他的胸膛。他走到车旁边，把丧尸的尸体从车底拽出，拖到了车的后面，接着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撬棍。
吐出来！
他将撬棍砸在了尸体的脸上，开出了一个大口子。
给我吐出来啊！
他一下又一下，用撬棍猛砸着尸体的脸，发泄着自己的怒火。尸体先是被打塌了鼻梁，接着是口腔，下巴，但陈涛并没有因此满足，愤怒的他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渐渐的，尸体的脸很难再看出原来的样子，牙齿，还有各种面部骨骼都与血肉杂糅在一起，原本插在脑壳上的匕首，也完全淹没在这一潭血肉的泥沼中，撬棍上也沾满了血肉，此时的陈涛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刚处理完肉品的屠夫。
也许是累了，陈涛丢下了撬棍，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喘着粗气，紧紧地盯着尸体，丧尸的脸已经烂成一滩肉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咬人，但他脚踝上的伤口，也不可能再愈合了。
该死……
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泪，从眼角滑下，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擦拭，任由它与脸上的血液混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血痕。
“不要……我不想变成那样……我不想死……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大声嘶吼着，不知是在向谁哭诉。他不在乎会不会吵醒其他人，不在乎会不会引来丧尸，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在乎得了。只有恐惧在吞噬着他的意识，狂乱的念头在脑海里迸发。
他的哭声持续了很久，但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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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涛缓慢地站起身，走向了车子。他的目光呆滞，好像什么都没在思考。
他拿起了十字弩，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黑色金属，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只要把弩上了弦，对着脑袋来一下，一切都会结束了吧。
这个想法只是在他的脑海里划过，他背好弩，走到车门旁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他的这一动作也把叶禹尧弄醒了。
“你怎么了？”看着他脸上的血，叶禹尧问到。
“没什么。”
陈涛这么回答了她，语气有些冷淡，但这时的他也不理会这些了。仅仅是在心里默念着一句话：
（我没事……没事……）
叶禹尧看了看陈涛的侧脸，除了血迹外，还冒着细细的汗珠，脸色也很苍白。
估计是因为通宵累了吧。叶禹尧心想着，在他以前和林寒出去上网通宵出来后，也是这副模样。
本来叶禹尧还想问陈涛要不要再歇一下，却被他的下一句给打住：
“出发吧。”
陈涛拧了下车钥匙，接着踩动油门，在这时脚踝又传来了丝丝痛楚。他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发动汽车。其他人都被引擎的声音给弄醒，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味道并不好闻，可对于陈涛来说，这并不是最糟糕的。
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陈涛的心里，却如身处冰窟一样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