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教室，检查好准考证，将书包放在讲台桌角。
监考老师便抱着一席考卷走了进来。
那是个戴眼镜的男老师，微秃着个头，在省城里都很出名。听说家里跟上京的教育局有关联，背景深邃，甚至连那陆建国与皱然城都无法比拟。这次之所以来他们燃城监考，也是因为上头分配的原因。
试卷很快被发配了下去，轮到小昭传递的时候，她却将签字笔支棱在唇边上，微微有些发呆。
不为别的，却是在脑海里还在回想着楼底下那一声呼喊。
陈慕然吗？
倒是有些耳熟的名字呢。
只是与自己上一世认识的那个人与这个名字有着些微的不同，上一世与自己感情深厚的未婚妻……她的名字，叫做陈慕洁呢。
会不会是一个人？
应该不可能这么凑巧吧。
这一副发呆举动自然在考场里碍眼无比，身后的考生推了推，眼看没反应，只得举手报告了老师。
“怎么了？”光头老师皱了皱眉，不乐意看了过来。
小昭这才回过神来，干咳了两声，将试卷传到后方。
“这次考试意义重大，而且黑板方面就是监控，希望大家不要做小动作。”那光头老师却是顿了顿，拿着小昭开涮，警戒着众人，“中考的成绩固然很重要，但是一旦作弊被查出，其惩罚，也是极其严重的。希望大家不要做出令自己，也令家人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小昭吐了吐舌，考场众多陌生的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难免有些窘迫。
想想也是，与她同名的人在国内起码就有几千名，更别提这名字相似的学生了，恐怕，她也并不是上一世那个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姑娘吧？
摇了摇头，径自打开试卷，伏在书案上，便开始了答题。
题目并不算难。
或者应该说，与家教那老爷子出的题型相比，这次考试的题目反而简化了很多？
许多知识点都复习到了，甚至是那些半个月前自己还颇为棘手的深度考题，自己也在老爷子的教诲下巩固了许多。第一眼看到考点时，小昭心里还抖嚯了一下，结果脑海里一回想却惊讶的发现，似乎这些题目自己并不很难以解析出来的样子？
想想也没毛病，如果都按照选拔尖端人才的难度去出题，恐怕整个县城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孩子没高中上了吧？
第一堂考的自然是语文，这在全国中考里几乎是连绵了几十年不曾改变的顺序。
小昭端着那份考卷，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下笔如有神。
周遭的学生都在冥思苦想，只有小昭一个人毫无阻碍的书写下面，这份场景，实属有些怪异。
说来也是巧合，座位是按照姓名排序安排的，而碰巧小昭的考场里，大抵都是全校后一百名样子的考生，不得不说也是缘分。
造成这种反差却自然在情理之中。
只是那秃头老师并不这样认为，皱了皱眉，还以为这个瘦削的女学生又在搞什么鬼点子，于是不动神色的走了过来，绕到了小昭的背后。
却是看到那考生的答题卡上，娟秀笔记宛若溪流一般缓缓倾泻下来，字迹认真，煞是好看。
字里行间甚至还隐约透露着一股大师风范，不禁惹得那秃头老师都是微微一怔。
就这份字迹，龙飞凤舞，一笔一划间勾勒着难以言说的韵味，不说别的，就光是审核，对于审考官来说也是一种享受吧？
小昭微微有些奇怪，兴许是感觉到监考老师自打在她的身后停驻后就不曾离开了，还以为是考卷哪边出了问题，满脸好奇的扭了过去。
“老师，怎么了么？”
秃头老师这才自知失态，干咳了一声，摆了摆手，“没什么，你继续答题。”
视线这才颇为不舍的离开了那张考卷。
————
考试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
笔声哗啦啦在卷面上响起。
宛若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流。
下笔如神助。
将钢笔重新收入笔帽里的时候，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剑士收刀入鞘的洒脱。
看了看时钟，自打铃声打响以来，分针转的圈数甚至连一圈都没够上。
这时也才距离开考过了一个多钟头而已。
小昭却是从六张开合的试卷里埋出头来，重又检查完毕，打算交卷了。
屋子外面的花语有些叽喳，整个操场却是显得那样空旷，一时间让人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时空错位感。
在所有人都高度集中精神在考试的档口里，小昭那突兀的人影忽然起身在教室里，难免显得怪异。
那秃头老师原本还在眺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忽然听到了动静，也是回过头来。
“又是你？”却是看到这个搞事的学生，他不禁皱了皱眉，面露不悦。
小昭却是没有说话，微微一笑，就拿着考卷放在了讲台桌上。
“老师，我要交卷。”
这句话一说自然惹得不少同学为之诧异。
考场顿时嘈杂了起来，不少人互相张望了一下，还以为是到交卷时间了，结果反复对比了一下时钟才舒了口气。紧随其后的议论却并不少。
“就交卷了？”
“这么快就写完了啊。”
“题目不是挺难的么。”
“她不会想交白卷吧。”
交白卷么？
确实，在这个时间段交考卷的学生无非两种，第一种就是学霸，对自己有着极高的信心，觉得题目以及尽在掌握了，全然没有必要再复读第二遍。
至于第二种，则是对自己都放弃了的差生了。
秃头老师暗自不屑，以刚才这丫头的答题卡来看，那份答案正确度绝对不可能是差生，只是他也有些奇怪，这才将将一个小时的时间而已，就写完了么？
这次考试难度还是有的，毕竟是西浙几个地区的统考，为了区分重点高中分水岭，语文题目里也设有不少玄机，看似相对简单，实际上，不过是一道道麻痹敌人的陷阱罢了。
也许这个丫头的确有几分斤两，只是太过自大，导致了自己根本没注意到题目中的陷阱？觉得只是一次难道较低的考试？
这倒是可惜了啊。
本着爱才的原则，秃头老师也不好意思让小昭就这样离去，可他是监考，总不可能指明了去透底吧？
也只好干咳了一声，温声劝道。
“再检查检查吧？时间还这么长呢”
“难道规则改了，不允许提前交卷了？”小昭却是调皮的眨了眨眼。
对方被怼的有些哑口无言，刚想劝阻什么。
小昭却是摇了摇头，“不用了呢，马上还得复习接下来的学科了。”
眼看劝不得，秃头这才作罢。
从考场走了出来，整个学院里的气氛都有些安静。
小昭坐在一旁的花坛那边，从书包里摸出两本数学书，照着笔记在那复习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自己的肩膀才被人轻轻拍了拍。
却是小暑弯着腰，鼓着一张小嘴儿，满脸不悦的看着那混蛋长姐。
“吃饭了没？”小昭伸了个懒腰，笑笑。
“还吃饭？我吃你个大头鬼啊我！”小昭就特不乐意的样子，“交卷那么早干嘛啊？考场就在你对门我都看见了！开考不到一个钟头就交卷，不要上高中了啊是不是。”
小昭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可能告诉这个优等生，说自己题目都写的差不多了，实在没什么检查的余地了吧？
于是她就装傻，傻笑。
“别给我装傻！”小暑眼睛一瞪，根本不吃这套。
“我家小暑长得真可爱。”混蛋长姐却是傻呵呵在那痴汉笑，甚至还伸手捏了捏对方那微微有些婴儿肥的脸蛋。
“越来越好看了，精致！”
便宜幼妹忽然闹了个大红脸，原本咄咄逼人的语气也难得偃旗息鼓了几分。
“好了好了。”小昭摆了摆长裤上的灰尘，将书包背在身后，“稍微吃点东西就继续考试吧？中午就不回家了，路途太远。”
小暑原本还在发呆，这会儿看到长姐有了动作，哎了一声，连忙跟了上来。
“我说胡小昭，那天晚上你怎么回来那么晚？我听同学说看到你上了警车，而且还是从警察局出来的，我没敢告诉爸妈，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又犯了什么事儿？”
看样子小暑对这事还挺上心的。
小昭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睛眉毛弯弯的，特别好看，却在那偷笑。
“你要吃什么？这里有煎饼果子跟蒸米饭。”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虽然是中午了，但是为了照顾这些考场，早餐摊位的车子也没有推开。而今天就连城管也没出来赶人，毕竟这会儿要是发生了点纷争从而影响到考试纪律，他们也难咎其责。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老妹儿气的咬牙跺脚。
“我家妹妹最好看了！”小昭就呵呵直笑。
这句话倒是没做假！
嗯。
超好看！
尤其是生气的时候最好看！
老妹儿气的不知该怎么说话了，捂了捂额头，无语凝噎了差点。
摊位老板还特意从隔壁家里带了几幅凳子过来，为了给学生们方便，这会儿陆陆续续出了考场的学生也有不少过来吃饭的。毕竟许多考场距离家中还是颇远，中途一段路来回特别容易迟到。
“我要……就要一份米饭吧。”
原本还气的不行的幼妹，这会闻到香味却又舔了舔唇。
付钱肯定是便宜幼妹付的，小暑那边有后妈给的生活费，还是老爹特意交代的可以让小昭一起蹭饭。
两人散漫的坐在凳子上，看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小暑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
“我说胡小昭，之前你上台的那首歌我怎么在网络上找不到呢？是你的原创么。”
这么重要的机密自然不好透露了。
小昭就神秘一笑，朝着老妹儿勾了勾手指头。
便宜幼妹有些抗拒，思前想后，还是凑过去了。
就听那双温润的唇靠在距离幼妹脸颊不远处的位置，轻轻碰了碰，“想知道啊？你喊我一声好哥哥，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小暑一下子怔住了，没喊哥，也没表态。
过了良久。
她才忽然回过神来似的。
“胡小昭？”
“嗯？”
“有没有人跟你说，你最近好像开始有点变漂亮了？”
她歪了歪头：‘有吗？’
“绝对有一丁点！”幼妹想了想，然后用力点头，“就刚才那个鬼笑的表情，特别像是一只正在腿毛的萨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