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一片废墟之中,由于天色渐斜,用以围堵的铁浮屠阵于四周燃起了火把,这些火光昭示了他们的人数以及分布,正好将张铭所可能逃窜的出口位置给封闭在包围圈内。

“欸——张少侠别急着走……”黄锦鹏不慌不忙地出言截住正欲离去的张铭,出言解释道:“别误会!这些都是璐王殿下暂时交由鄙人看管的,是自己人!”

“自己人?”真是好笑!他什么时候跟你是‘自己人’了?张铭嗤之以鼻。

“不错,黄某并无其他意思,就是想请张少侠,三思而再!黄某有的是时间等待……”是归他所用、从此享尽奢华人生?还是甘愿当个逃犯、从此流落天涯?从利益角度来讲,前者确实是不二之选,但并不是他一届浪人会做的选择。

他仔细观察了一圈,将注意力放回离他最近的巷口上,堵住巷口的铁浮屠人数应该不超过十人,只是他们以品字阵型列阵,将狭小的巷口堵塞得严严实实,再加上人影的重叠,造成看上去人数众多的错觉……这里可以是突破点!

既然知道了黄锦鹏的目的,那他也就没必要保留了!

黄锦鹏动用铁浮屠,无非就是杀鸡焉用牛刀!他认为仅凭张铭一人绝对无法逃脱这片围堵!在此等压迫下,教他不得不当场做出选择!然而,他们都错估了张铭的实力。

“黄先生!咱们打个赌如何?”张铭显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赌?赌什么?”黄锦鹏满头疑惑的问号,一时也猜不到他的用意。

“……赌我能不能破你此阵!”他打算来硬的了!铁浮屠行动缓慢,不利于追捕,只要逃离此巷口他便再无须担忧!虽说周围的老旧房屋都塌完了,压根没有可供他攀缘跑窟的空间,但他有别的手段,虽说有点小题大做……

此时,张铭周身骤地爆出一股庞然到恐怖的气!练气之人方能感受到,就如同站在高耸的海涯上,远观海平面上席卷而来的飓风一般,那种茫然的无力感——尤其是黄陵感触更深!他已经与那种恐怖面对面过一次了,上一次是出于运气才得以成功从其魔爪下逃脱……他又得再见识一次那种恐怖了么?

“且慢!”就在此时,马蹄的疾奔声悠然传到巷口,随着勒马的一声“吁~~”,欧阳元清稳下马匹,脸色凝重地翻身下马,正站在巷口前,围堵的铁浮屠立马转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张铭悉数收起了外放的气,他惊讶地回头,头上冒出数个无形的问号。

“武侯令在此!”欧阳元清丝毫不惧铁骑的刀枪,只见他立于巷口,手中高举铜牌一枚,伴随着高声一喊,在场之人都不禁愣了愣……

武侯令是啥?这大当家的怎么就能骑马了?明明告诫过他不要随便下床的!你又不按医者忠告加以调理,到头来大病不愈,可怪不得医庸啊!

在场的人好像只有黄锦鹏懂晓其意,他饶有趣味地翘起了嘴角,讽刺的语气道:“欧阳元清!你这小老儿也沦落到啃老本的地步了么?”

“算不得老本,八门弟兄们临别时的赠礼罢了……武侯令可号令各地八门武士,一个时辰内,数以百计的武士将在此聚首!听凭吾之调令!黄锦鹏,你的铁浮屠应该只是‘借’来的吧?若是有半点损失,可事先想好怎么向璐王殿下交待才是!”

“哈哈哈……先放他进来。”黄锦鹏招招手,巷口的数名重甲兵即刻撤开,为欧阳元清让出一道绿色通道。“啧啧,欧阳元清啊!你武侯令用完即销的规矩,应该没忘吧?”

“这个自然,直到目的完成,武侯令将一直由我掌管,武士只听持令者号令!”欧阳元清缓步走向张铭,继续道:“以传令人的脚程,三刻内便能通知到半坊之外,虽然缓慢,但你黄锦鹏不也说过么——你有的是时间!”

“呵呵呵……真是让人怀念呐,欧阳元清!”黄锦鹏也不再伪装自己的和蔼,他的笑容愈发狡黠,简直活像一只真正的狐狸!正以法术化为人形,戏谑地嘲讽着他们。“你可知你现在是在忤逆官方!妨碍官府公务!该当逆罪!”

“少来,你代表不了官方!”欧阳元清气定神闲地回击道。

黄锦鹏愣了愣,随即转移话题道:“……起初女儿告诉我,你们欧阳家也请了位高手,我还不信!如今一见,果真是难得的人才!可怜我这求贤如求水……”

“你这人还是这样……我问你,可曾询问过张少侠的意愿?”

张铭本来一直没有发言权的,一听欧阳元清提及,忙弱弱地举了举手:“啊、我拒绝过了!这老头愣是不放我走……”欧阳元清像是早有准备地皱起了眉头,张铭撇了撇嘴,二者双双将目光指向黄锦鹏……

黄锦鹏此刻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道:“但凡事总有例外嘛!万一、他过会儿答应了呢?”

“你这人啊……”欧阳元清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了手中的武侯令。“话不多说,现在到你了!黄锦鹏,一个时辰内,武士们将齐聚于此,诬陷张少侠的人证物证皆已呈上公堂,就等翻案!到时候,你的行为可就不再是‘正当’!而是私动军队的逆罪,严重者甚至该牵连朱氏亲王!你担得起此罪么?”

“少来,我哪知你是否真有人证!”黄锦鹏也以相同的口气回应他。

“人已经抓到,现已在牢狱内接受审判,我已让人将供词及画押先行送来,过会儿就到!”欧阳元清胸有成竹地背着手,神情镇定。

“啧……你果然还是你。”黄锦鹏的脸上失去了笑容,他眼神阴沉地凝视欧阳元清,口中低声地嘟囔着什么。“既然,张少侠执意如此,那黄某也不好再多加挽留……”

“谢谢。”张铭说完,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快步离去,“大当家的,咱们就先走呗?黄先生都放人了。”

“不过!”黄锦鹏提起嗓子高喊,着重强调道:“欧阳元清,你的武士不还没到呢嘛?咱们还有时间……”

“你想怎样?”欧阳元清冷冷地说。

“走是可以!不过黄某有一条件……”黄锦鹏轻微地挑起眉头,“张少侠!你与黄陵较量一场!打赢他,黄某便放汝等安然归去!张少侠意下如何?”

张铭捋了捋袖口,半晌回过头来,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行啊!”

……

虽说内心有一万个不乐意,但黄陵还是毅然地站上前迎战!

张铭早就活动开筋骨了,他伸手示意欧阳元清往后稍稍,随后扭了扭脖颈,原地站住不动,勾起二指,挑衅似的示意着:来啊!

黄陵沉定气息,突然间爆发出全力,急速冲到张铭跟前,丝毫不打算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迎面给出了他所擅长的少林七星拳!其势雄猛,如霸王提枪入阵!

张铭也不含糊,他还击的速度几乎同黄陵不相上下!手上功夫迅捷沉稳,犹如立着的一尊雷撼不动的参天木桩——紧接着,黄陵抬起了腿,却在瞬间被张铭压了回去!二人身子距离太近,七星拳的腿法黄陵施展不开。

而张铭的防反则利落得堪称模范,‘手脚并用、攻守一体’八个字被他诠释得淋漓尽致。

狠猛凌厉的七星拳因打不进张铭这身‘金钟罩’而有些显得急躁,步伐有进无退,扳手、崩手、钳手招招刚硬!却仍是撼不动这尊‘金钟大佛’。

张铭防挡一记崩锤,顺势一个进步贴身靠,再补上一腿将他踹开,拉开两者的距离,让彼此都有了重整阵脚的时间。

“听闻天下武功出少林!果然名不虚传……”张铭双手摊掌,掌中似拂云御风,炊气而生,无形的气凝聚在那掌上,缥缈似闲云野鹤,沉淀如千尺泥潭!

武林分宗。北崇少林,南尊武当!

张铭缓缓地舒展开一个单鞭架势,左掌右勾,后脚缓缓横跨,腰马压低,周身仿佛有气流游走。

“正好试试,看‘内’能否打‘外’!来!”

黄陵眼神一怒!瞬间飞起一腿横扫,张铭一个进步加猫腰,探手瞬间飞出一道无形的缠丝!黏住其支撑的腿,柔劲粘住后,随即扫出一记揽雀尾,活活将黄陵掀了底朝天!

黄陵打挺起身,又连续轰来数发炮锤!但都一一被张铭以巧劲化解。

张铭的柔劲虽柔,却不慢!缠丝总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黏上对方的手脚,接着化柔为刚,称其不备以贴身寸劲攻之!一掌将其送出数尺之外。

节节败退的黄陵已然是难以逆转局面,可反观自家主人,黄锦鹏倒是十分享受地欣赏着他们的交手,丝毫没有偏袒他的打算……想来除了自己落败之外,没有其他方法可以结束这场令人煎熬的较量了!

在跟张铭的数次交手中他都明确地感觉到,此人从未出过全力!甚至很难说他究竟有没有出过一成力?那一手太极打的既是如此,架势缓慢,出手却狠辣!自己须拼尽全力,对方仍游刃有余,这中间的差距已不是一两年的努力足以弥补的!

此人活脱脱就是一怪物!人怎么打得赢怪物呢?!

虽注定失败,但又不得不全力以赴,这才他所忍受的煎熬所在。

“怎么了?打算认输了?”张铭笑着脸挑衅道。

“想得倒美,还没完呢……”说这话时,他都觉得自己毫无底气。“最后三招!接好了!”黄陵爆然提起全身的气,他将一切都押在最后的这三招上!

“总算开口说话了么……”张铭紧了紧袖口,眼神里透出一股浓厚的兴趣!

园内一株枯死的盆栽上掉落一片死叶——叶落地,人暴起!

二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速靠近,三招之限在一刹那便见了分晓!众人只看见二人冲撞在一块,黄陵所有的气凝聚在最后一击‘蛇形箭’上,极度压缩的气随蛇指化为锋利的箭!一旦挨实,足以撕破铁布衫金钟罩等防御!可惜的是,黄陵的蛇箭,并未准确命中目标,而是在中途被对方的‘搬’、‘拦’两手所挡!蛇手仅仅擦破了他的脖颈……而张铭最后的一拳‘崩劲’,却是稳稳地打了出去!

黄陵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蛇手令对方见了血,有一瞬间竟然内心窃喜!可随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的那堵墙上,俨然出现了一个拳劲轰砸下的黑色大坑!反观张铭身后的墙壁,只有丝许的碎石被他的‘蛇箭’击落,充其量出现了几个浅浅的指印。

“不错不错!这蛇形箭手——够快!够猛!但不适合切磋时候用,下回别了,会死人的。”张铭收回架势,拍了拍他还维持着蛇形的手臂,走到欧阳元清身旁揽着他的肩,闲庭信步地相继离开了巷子。

黄陵还在回想着,方才那一瞬间……他先是化解了自己用于掩饰死招的拳和膝,然后又抓住了‘蛇形箭’飞出的一刹那,连消带打,一手拦住蛇箭,一手捶于自己胸腹!

也所幸那崩劲打在了他身后,他只感到一股风穿身而过,若此击打实,他会不会死呢?明明还叫他以后莫用死招,自己的招数却如此致命!

真是个、恐怖的怪物。

黄陵站在原地,抬头望天,顷刻间,身旁的墙壁轰然碎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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