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不能再待下去了!!一切都为圣人!我等都愿赴死!!”

腾龙阁前血如瀑布一般涓涓流淌,夜空之中并无亮光,辉耀楼的大火将这顶端的楼阁映照的犹若是一抹扶摇而上的巨大红莲。犹若是传言之中的登天之境。

“呃啊啊!!”男人怒吼一声,将戴宗耀直直的推向楼阁之上。

此地每上一层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整个辉耀楼好似是一个军营一般,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奇人异事驻守于此。

当那身玄色布袍隐入到楼阁之中时,他毅然决然的用火折子点燃了身上的引线。

密封注入竹节之中的油脂在其中不断的堆积着能量,稍一有火焰点燃,在那狭小的空间之中好似是翻了数倍一般。

随着一声震荡的轰鸣,整个辉耀楼都开始剧烈的抖动,飞燕叠瓦纷纷从楼上落下,不一会,那高楼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一切都好似从未发生。

只是腾龙阁中再无生者。重叠的木窗此刻也从楼中飞向坊间。

一片寂静之色。

朱红色的窗栏犹若是一片飘舞的红叶,在此刻犹若是在空中起舞一般。

坠落在染血的白砂石地上。

赤色的苗刀竖插于地面之上,空气之中漂着着无尽的血腥。

红甲男子忽的呆住了。

他觉得自己的鼻子似乎是比往常更加灵敏了。

他蹲伏于地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残破的白刃之上,有一个个虎口一般大小豁口,隐隐有些要断裂的迹象。

满地尸体堆积,血水染红了素白的砂石。

一副人间烈狱的惨状。

他吃力的站起了身子,用着无比疲倦的眸子,打量着这些不断向着自己徐徐而来的猎师。

王将老了…

老到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威严已经不再了,那些胆大妄为的伏龙都想要啃下王将的一块皮肉。

“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想要死……”

他抿了抿嘴唇,将已经被打成凹块的扎甲重新绑了绑。

眼前皆是猎师的腰带,从木阶到玉阶不等,是慕名而来不要命的狂妄之辈……

“喂……他已经不行了!只差一点点!只要一点点这个家伙必死无疑!连他的刀都已经钝了!快杀了他!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能进辉耀楼了!……快上!你们倒是快上啊!”

“……”

“……”

众人没有回应他说的话,只是不断的退着步子,不敢向前,此刻虽是强弩之末,但他们相信即使是这个状态的他都可以随意的将此地的众人斩杀。

“废物!你们这些废物!!”

那玉阶男子恼怒的骂了几句。自己却也不敢上前。

此刻是必死的局,谁上谁就死。

这里稍有常识的人,都能感受到红甲男子的恐怖的压迫感,苗刀只是随意的挥舞一下,便又一人倒地,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况且那甲衣上的可不是什么玄铁…早有人开始醒悟过来,那略带光泽的玄铁,应该是传说之中的黑金……

地上有无数无头的尸首,皆是被他一人所斩下。

“来啊!你们不是想要王将大人的首级嘛!!跨过我的尸体!我就让你们上去!!”

他冷声邪笑,低沉的怒吼声震得众人双耳刺痛。

只是依旧没有人胆敢上千,此刻红衣甲士,只能让人觉得是个活阎罗。

天空之中划过一道青蓝色的流光,寻安坊破院之中飞出一颗飞星,它拖拽着一道曳光向着辉耀楼腾去,犹若是彗星飞坠一般。

刹那之间好似是魔怔一般,男人微微呆滞在原地。

方才的那抹狂傲已经消失……

余下的只有一阵心脏猛然跳动的声音。

他能看清那柄剑……

是先前伤了自己的那柄墨黑色剑……

是那个女人……

先前的从容与镇定在此刻全数化为灰烬,他能感受到那阵恐怖的压迫感……

那一剑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仅仅是一剑而已差点就让他命丧黄泉。

什么猎师什么伏龙,在那把剑和那把女人面前,就是如同杂草一般的存在……

连他这把用陨铁精锻的赤红,都难以抵挡那一阵恐怖的剑击。

这就是差距,即使是想要竭尽全力都无法触摸到的差距,这绝非是在危言耸听。

苗刀扬起,他明白此刻继续在这泥潭之中耗损体力是不值得的。

他要阻拦那个女人……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所向往的王将便在这层高阁之上……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但是从某种方面来说,我们俩还是有点可以一起说话的地方的……”

刘器面色不善,但此刻多少还是对自己身畔的新同伴还有些许好感。

二人都在北域服过兵役倒是还是又一点共同语言的,就从二人的位置来说,确实是有些相似和重合,一个是该死的斥候,另一个是下作的弩手。

总之这两个身份不论到了那个地方,只要被敌人逮住,那么就是没路可活的。

弩手若被人俘了去,要被敌人砍去食指与中指,再也无法射箭。斥候被逮住那也要挑断脚筋,让他再也跑不了。

在抓住了可都是下九流要命的事情,此刻确实谁也嫌弃不了谁。

他们在进辉耀楼之前,甚至还重回了寻安坊的入口,取了戴宗耀让禁军丢下的甲衣与装备器械。

倒是依靠这这个二人此刻可以说是全副武装,甚至连多余下来的油脂雷都带上了数枚。

“哼?要你看的起我啊,反正都是下九流的贱货,死了就是死了的韭菜。我缺你这一个看得起的嘛?四弦牛筋复结弩,能勾的动这器械的,你就真当我是一个小卒?……”

若非杜总兵燃尽粮草,恐怕他也早已是从七品的参军了。

他在军帐之中留有贼头一百二十八颗,皆是用着弩箭一箭一箭射下来的。

换做是寻常军士,也不应该是如此境遇。

“哟,瞧您这话说的。小爷也不稀罕和你这土夫子呆在一起,除了拿把破弩倒腾来倒腾去,还能干些什么?没有我们这些斥候给你探风索敌,你能看到个屁!夜里面也不怕睡着了给贼人摸了屁股!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照理来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看似是在不断的谩骂着对方,却也并不十分生气,这你一搭我一撘的搭着喳倒蛮像是老两口之间拌嘴闹矛盾的样子,说句有些不中听的话,这二人其实好似自被十方明踹过那一脚过后,就好似能够互相体谅彼此了。

“你哪里的?”斐文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刘器,方才因为那吴维的追杀,伤了脚现在再想急速奔跑已经十分困难了,好在刘器在他身边,二人此刻姑且也算是一路人,再怎么着也不会坑了彼此。

“小太爷我是怀远募兵,守边塞的,斥候,从三年回来做禁军。”问道此处,刘器却忽然来了劲头,他这一声最值得他所吹嘘的,那便就是他做了手皇城的禁军!

“哟,懂了!边塞英雄,回京城做仪仗队了?对吧?”斐文听他那自豪的语气,不由的讥讽道。

“你说个屁仪仗队!你这孙子不是也没当上什么狗屁参军吗?”

刘器最烦听人说仪仗两个字,那仪仗两个字将他在怀远的一切都抹了去。

怀远苦战,统共一百三十八人的一个团最后只剩他一个。

从边塞回到京城,却当了禁军……

先前自己死去的朋友,却根本无人挂念。

也仅仅是不到五年的时间,怀远那一役却再也无人提及。

好像整个团都被人格遗忘了一般。

唯有他还记得他们的存在。

二人取完兵甲又重回到了辉耀楼底下的破院之中,二人接力互相翻上屋顶,从三楼钻入到辉耀楼之中,眼前一片清爽,好似整层楼从未有过任何装饰。

戴参军确实给众人留了一层用来隔火的楼层,周围的纱帘与桌案皆已经被打翻丢了出去。

“重东若是还在那也轮不到你这杂碎站在这说话。”斐文没好气的讥讽着他。

他在说刘器,却也在说自己。

他们这样子的砸碎,只不过是万千人之中的一小点罢了。

都是见过战时模样的人,都知道。

他们只不过是一些侥幸活下来的杂草罢了。

其余的同僚就像是是被割草一般,全丢了性命。

活下来确实只是运气而已。

“是啊,若是我那团也还在,小太爷我也犯不着和你这孙子在这吵吵呢……”

二人互相搀扶着,缓缓登楼而上。

如若戴参军部署得当,此刻应该已经登上了辉耀楼楼顶。

这场对平凉城的清剿那也算是彻底结束了。

只需要顺着隔火层爬出辉耀楼,那一切便是万事大吉。

他要依靠这个机会,速速的爬出禁军的圈子这样便没人再敢嘲讽他是个站仪仗的了。

他的思想并不复杂,用单纯形容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目的也十分简单,只是能够早早的脱离京城这片圈子罢了。

左迁活着右迁,此刻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只为能问心无愧的远离这片官宦场。

说道此处,二人嘴上的不依不饶也都停了下来。

其实他们之间有太多相似交汇的点了,如若先前不是戴参军的要求,他也确实犯不着绑斐文。

他们缓缓的登上台阶,好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般。斐文又看了一眼燃烧的下层楼阁……

那是一段被油脂覆盖着的火道。

在下一刻,斐文好似是呆住了一般。

那火道本应该是无人隔绝下层与上层的天堑,但是在那火道之中,好似又一人立着……

先前他与他见过!!是那个身着红甲的鬼士!他居然还活着!!

他感到此刻的自己好像是被重重的打了一拳一般,窒息到让他难以说出话来。

一旁搀扶着自己刘器,却完全没有感受到那恐怖的压迫感。

“刘器,帮我取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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