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而朦胧的梦境之中,她握着母亲的手,轻轻抽泣,屋子里的壁炉中只剩下落满灰尘的余烬,她并非不想生火,而是因为买不起柴鑫,无法为重病的母亲带来最后的温暖。呼啸的寒风从破碎的窗户和墙壁的上的裂缝吹进房间,吹过破旧的木质家具,带走了仅存的温度,她的母亲就要死了,气若游丝。

“蕾娜,”母亲枯瘦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北境公爵克雷斯·冯·法鲁迪奥斯的孩子了,但是……我却不放心把你交给他。如果那个男人知道你是个女孩,他一定会尽可能的利用你,把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或者用你来拉拢那些摇摆不定的下级贵族,甚至会把你像娼妓一样‘使用’。他……克雷斯就是这么一个人,表面上道貌岸然,但是背地里却阴险狠毒。不过,幸运的是,他只知道我给他生了个孩子,并不知道你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雷德’了,你将以私生子的身份加入法鲁迪奥斯家族,虽然这么做并不能使你真正的成为家族的一员,但是克雷斯是个重视能力的人,蕾娜,以你的才干和武术,一定能出人头地。”

“是……妈妈。”她握紧了她的手,把那只枯瘦的手贴在脸颊上轻轻摩擦。

“蕾娜,”母亲抚摸着她的头发,“真是抱歉,我是个没用的母亲,没有办法把你拉扯成人。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远离那个男人,但是现在……我却不得不把你交给他,以换取你今后的一餐一饭。你会恨我吗?孩子,憎恨把你抛下的可悲女人?”

“不,妈妈,”她摇着头,“我永远爱你。”

“我的孩子,蕾娜……我也永远爱你……”

母亲的手上的力气消失了,寒冷而又破败的梦境中,只剩下她的哭声。

睁开被眼泪模糊的眼睛,出现在视野中的是黑暗的天花板,月光从窗户洒进房间,雷德慢慢地坐起身来,发现下腹的坠胀感已经减轻了许多,好好休息了一下之后,出血量也大大减少,女人每个月总之有这么几天不方便,名为生理期的自然现象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困扰。不过他已经很习惯伪装自己,在克雷斯·冯·法鲁迪奥斯的麾下以儿子的身份呆了五年了,雷德从来没有因此露出破绽。

挪动有些脱力的身体,雷德来到了镜子前,他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那是一张十分中性的面容,剪的有些乱的头发给人留下不修边幅的印象,就外观而言,雷德可以归类于那类文弱而帅气的美男子,然而……视线向下移动,他注视着自己胸前隆起的**,突然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如果这个不存在的话……如果他一开始就是男儿身的话……也许,母亲就不会死了。

咚!

拳头落在镜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雷德紧咬牙关,有气无力的回到了床上,现实是如此残酷,克雷斯·冯·法鲁迪奥斯被帝国皇帝朱利亚斯杀死,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他的兄弟们绝对不会接纳他,如果他们知道他是女儿身,恐怕只会更加残酷的对待他。五年来,雷德一直在扮演着“优秀的儿子”,他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和父亲的关系,与兄弟们保持着距离,他的谦恭甚至得到了他们一定程度的认同和好感,但是随着父亲的死,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即使是私生子,也是公爵之位潜在的竞争对手,他们一定会杀了他。

以绝后患。

“我能呆的地方,只剩下这里了吗?”

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雷德安身立命之处,只剩下魔导骑士团。他一直渴望成为贵族,但是朱利亚斯的政策却是,消灭贵族阶级,把帝国变成皇帝和公民的二元制社会,消灭了贵族这个特权阶级,能够很大程度上稳定国家,发展生产力。但是对雷德来说,确实对他的梦想的沉重一击。而且魔导骑士团这个“骑士”指的并不是贵族中的“骑士爵”,而是骑马打仗的骑兵,当初萨鲁迪恩劝诱雷德加入的时候,故意模糊了这个概念。

这让他有种受骗的感觉。

但是现在,雷德已经融入了这个战斗集体,他不再执着于成为贵族,他发现自己正在慢慢的变成另一个人,变成一个更接近他心目中的自己的理想的人。这种变化很危险,她甚至不自觉的想要留长头发。他在内心渴望着真的自己,那个在边境贫苦村落长大的,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而令他的心境发生过变化的契机,正是法蓝。

那个痴迷魔导机凯的机械白痴!

奇怪的感觉在心中涌起,雷德发现自己好像失眠了,是白天睡得太多了吗?还是因为这悸动的心情。

“那个笨蛋,究竟有哪点好啊。”

深深的叹了口气,雷德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模拟训练场。

灵子炉的轰鸣响彻天际,白色的蒸汽从魔导机凯背后的排气管喷出,淡绿色的光粒子在白色的雾气中飘散,黑桃小队的四台魔导机凯组成2V2的战斗队形,在训练场上展开对峙,决胜战的规则很简单,先击中对手头盔者胜利。

“园丁,快躲开!”

“咕哇!”

头盔遭到练习剑重击的04号机站立不稳,仰面倒在地上。法兰不禁咂了下嘴,他望向干掉了队友的03号机,雷德正气势汹汹的重整架势,不过在此之前,法蓝已经瞄准了他。电子妖精自动解算了射击诸元,修正了弹道,装满油漆彩蛋的蒸汽机枪砰砰砰的射出红色的油漆弹,但是雷德的03号机却放下脚下的路轮,在训练场上描绘出变幻莫测的滑行轨迹,他竖起盾牌,用彩蛋机枪还击,射出蓝色的油漆弹。

“可恶,”法蓝迅速举起盾牌进行机动回避,“雷德今天怎么这么有干劲啊!园丁,你也太没用了,怎么上来就被秒了!”

“抱歉,队长,还有,我叫哈克!”

无线电中传来抗议声,法蓝心情更加烦躁,但是他迅速冷静下来,在驾驶魔导机凯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01号和03号机在训练场上互相绕着圈子,飞速旋转的路轮卷起弥漫的沙尘,它们时而拉开距离互相对射,时而拉近距离互相剑击,战的难解难分。

“可恶……太快了!完全无法瞄准啊!”佩蒂瞪着瞄准器,发出焦急的声音。在场地边缘,她的02号机抱着模拟狙击步枪的长距离彩弹枪,完全成了吃瓜群众。“等等,现在这个情况……”她猛然开窍,“对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躺赢’?”

话音未落,一串红色的油漆弹突然从场地中央的烟尘中射来,糊了她的魔导机凯一身。

“呜哇哇,突然就**掉了!”

“佩蒂,你太不小心了,”法蓝丢掉了没有弹药的彩蛋机枪,“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松懈,在战场上一瞬间的松懈就会要了你的命。”

“队长,坏心眼,呜呜呜~~”

假哭的佩蒂顿时激发了雷德的斗志,他也丢掉了彩蛋机枪,双手运剑,在训练场中间摆开了架势。旁边的观众席上,本来还在低声交谈的见习骑士和骑士们顿时鸦雀无声,现在这场排位赛进入了最高潮——白刃战阶段!

面对气势汹汹摆开架势的雷德,法蓝的动作平淡无奇,他驾驶01号机扎好马步,把剑架在折叠式盾牌上,这是帝国军步兵的标准战斗姿势,用在魔导机凯上居然没有任何违和感,扎实的剑术配上作为防御主体的盾牌,可谓攻防兼备。而雷德则舍弃了盾牌,他的03号机双手握剑,剑尖指向身后,摆开了蓄势一击的架势。这是贵族们使用的剑术,华丽而又注重攻击力。

唔哦哦哦哦!

观众们沸腾了,朴实无华的帝国军团步兵剑术对决华丽的贵族剑法,这可是难得一看的巅峰对决,更何况双方都在驾驶魔导机凯。这是魔导机凯驾驶员之间的顶级战斗,光是能在旁边观摩,就能有很大收获。

首先行动的是雷德,他踩下踏板,03号机背后的排气管冒出大量白色的蒸汽,它突然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练习剑。但是这凌厉的一击却被折叠式盾牌架开,法蓝的01号机缓步后退,巧妙抵消了冲击力,它用左脚支地,斜着从盾牌旁边刺出一剑。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雷德用剑刃弹开了法蓝的剑,他借势转身,利用离心力横扫过来,看到这个堪称高难度的动作,观摩训练的骑士和见习骑士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然而本来举着盾牌处于防御状态的01号机主摄影机中突然闪过一道红光,雷德暗叫不好,但是在空中的魔导机凯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回避或者防御的动作,只听咚的一声,01号机猛地向前冲撞,手中的盾牌击中了03号机的侧肋,把它击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雷德第一时间从撞击中恢复过来,她紧握操纵杆,踩动踏板想驾驶座机站起来,但是就在这时,下腹传来了抽筋般的剧痛,紧接着一阵虚脱感袭来,她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力气。本来挣扎起身的03号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背后的灵子炉停止了运转。

“法蓝,你这笨蛋!”浑身沾满油漆弹的佩蒂驾驶魔导机凯赶了过来,“雷德昏倒了,快来帮忙。”

“啊,抱歉。”法蓝急忙打开驾驶舱,“雷德,你没事儿吧?雷德?”

两人合力把雷德从03号机的驾驶舱中弄了出来,哈克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辆小型魔动车,那似乎是一辆宫廷园丁们喜欢使用的工具车,法蓝把雷德放在后面的载货平台上,哈克载着他和佩蒂,一溜烟的向远处的医务室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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