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安好？”慕容璃倚靠在门柱旁，用她的膝枕着十方明。
十方明的繁心的面颊之上拿到血一般的痕迹依旧还在。
是先前那个与自己在琴川的繁心了。
“好得很，除了感觉自己脑袋好似被什么东西绞成浆糊之外，都还好……”
十方明苦笑着，拿着自己打趣道。
“那就不是很好。”此刻的慕容璃却忽的也微微笑着。
“有你在一切都还好…”十方明用纤细到只能自己耳朵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着。
至于此刻内心之中真实的想法，却也未曾道出。
她只看着慕容璃，就那么看着。
呆滞了小一会，远远的看向远处燃烧的辉耀楼。
“我…”
“你…”
二人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互相排斥。
“你还是一样……”
十方明捂着脑袋，有些发懵。
“和以前一样，你先说。”
缓缓的从绵软的膝侧上爬了起来，单手支撑这自己的脑袋。
有些吃痛。
依旧是并未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嗯…”少女低下了眸子，却好似将记忆拉扯到从前，但是只是片刻，又重新回到了现时。
“那个世离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刚才你甚至都已经说自己是世离了…”
慕容璃将墨黑色的瞳仁直直的注视着她。
好似是可以看透她的内心一般，使得十方明有些许的别扭……
“世离就是世离呀…没有什么的。”
此刻忽的让她坦白，却又一点害羞的感觉。
先前她并未与慕容璃进行过交流与沟通，现在慕容璃已经知悉了她的身份，那就得好好谈谈了。
若不然那个名震一时的噬云君变成了妹妹，这种奇妙的错愕感怎么样也无法去调节。
“…”
慕容璃不语，那双黑色的眸子依旧在不断的闪烁。
“呃，说来话长这个东西……”
“那便长话短说，世离究竟是谁？是人，亦或是妖？……你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了？是吗？”
十方明不禁汗颜，如若说什么不好的东西，恐怕自己这个噬云君才是吧？……先不说杀人无数为练邪法而干的那些勾当，就说这身体原主人繁心吧，虽说是赠与自己为她报仇来着但怎么说好像也是作为怨邪而被降生的。
说句难听点的，慕容璃是不是在指桑骂槐？……
可能性也许微乎其微的存在，毕竟那个时候的她遇到她好似就像是遇到了杀父仇人一般，不知为何原因对她纠缠不放，以至于最后坠入剑冢之时她还是不明白为何慕容璃会如此怨恨自己……
“一个空魂…一年前琴川大祸时我与太白在巨魔身体里面，你也在场。我想那时候我就已经彻底死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具尸体又被什么东西重新操纵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感觉应该是没有被彻底杀死的伴生枝。也就是控制狄玲身体的那股子力量。”
十方明停顿了一下，将自己杂乱的鬓发稍稍的理了理。
又抬过脑袋，向着远处在与梅夫人交谈的墨恒。
“不过，话说回来狄玲还真惨……现在仔细一数……就他单单死就死了三次……到最后还被个变态给弄到尸骨无存……”
“…”慕容璃依旧盯着十方明一言不发，仅仅是在当一个倾听者。
“咳咳咳……没有……”忽然觉得好似那双眼睛比她优势多了一丝强势。她这话明显依旧不是长话短说的范畴了，只能强行将这段多余的话减去。
“只是之后那阵控制这具身体的力量又被彻底抹去了。”
她在重新整理自己脑内的记忆。
“好像是一个男人……是他把那股子力量给撤去的”
“之后我就当了半年野人，除了吃饭睡觉咬人之外没有任何感情的动物。”
她想了想，那段空白的记忆应该就是她之后，世离之前的记忆了。
“就是在之后因为那个叫做含蕴的女孩才重新诞生的一个类似于人格的东西，我把那个叫做空魂。”
“邪术里的东西吗…”慕容璃忽的问道。
“对，是邪术里的。”十方明讪讪答道。
目光重新汇聚在璃儿的脸上。
却忽然看到她眸子之中露出的不善之色。
“依旧在研习邪术吗？也就是最近……还在研习邪术……吗？…”
“！！”
十方明心中好似像是有万马奔腾一般，方才因为不敢直视慕容璃才未察觉她的脸色，此刻忽的打量一下，却觉得浑身上下阴冷异常。
虽然配剑清寒已断，但那股寒意却如同冰刀一般，实在是让人觉得……
恐惧！
“没有没有！我真的是一点都没碰邪术！真的！你相信我！！虽然我在姑苏觉醒了血煞！但是我真的一点都没有被侵蚀神志！！不信你问我！！！”
“虽然如此，但是世离是你邪修而诞生的可能性，却依旧微存。”
“哎……”
口气依旧是那股子使人害怕的感觉，但是当十方明听到少女一声长叹。
却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这点好似是学她的，就是当她十方明也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的时候，就说明自己已经将一切都给迈过去了。
至少在此刻不需要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了。
“棠儿买的胭脂是你选的？对吧？”眉头微微舒展，那副不让人清净的冰寒脸色，也已经渐渐消散化开。
“……”十方明不语只是点头，咧嘴笑着。
“那棠儿说你也买了？你该不会……”慕容璃的面色有些难以捉摸，好似是有难言之隐。
“不不不不！！璃儿！听我解释！我没有龙阳之好！这个东西我真的没用！！真的！”油滑如她怎么是不明白那难言之处。
“当真没用？”
她能感到慕容璃此刻的目光好似像是刀子一般，在她的眼角与面颊之处扫视。
那是因为怨气与魔气混合的缘故才产生的血纹，在面颊之上就好似像是抹了妖异的红妆一般，这么一盯，好似就像是不忍在拆穿她谎言的长辈一般。
怪让她觉得羞耻的。
“当真！我噬云君又没有龙……”也不知为何又羞又恼的十方明举起一只手，高声向天启示。
还未喊出一丁点声音，就被慕容璃一把拦腰报下。
手指轻点十方明的嘴角。
用着及其细微的耳语，缓缓说道。
“不足为外人道也。”
还是不相信嘛！
不消片刻，十方明的面颊更加红润。
远处的墨恒听闻此处的动静，不着边际的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与这梅夫人的交谈却也无心让他继续下去了。她实在是收口如瓶，想要在她口中在套出什么话来，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不信就不信！哼！连我都不信了！！”
“先前在琴川你答应过陪我半世的……”
慕容璃此刻的眉目微微的开始低垂而下，话却有些许哽咽。
“这不我从地里爬出来了吗？就为和你度过这剩余的半世呀~”十方明笑着，缓缓的抓起慕容璃的手。
“……”
冰寒之感犹若是在极地之中的寒铁。
让她微微有些惊讶。
“没有半世了。”表情依旧是如此云淡风轻好似不是在说她一般。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自那时之后，已有十一年……自幼时我便有的寒病，好似在那一夜将你缠下剑冢熔炉开始，就彻底失去了控制。”
“你的手……为何……”
“慕容家依旧再无医者可以为我延长寿命了，纵使杏林的几位医尊也无法治愈我的病症。”
“去岁除夕因炭火熄灭，我差点冻死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如若冬季来的再稍早一点，恐怕我的性命……只有一月有余了。”
她抬起了眸子。
好似自噬云君死后，她从未有过那么多话。
这十一年里的朝朝暮暮，却好似都在梦中一般。
现在想来总觉得是在虚幻之中一样。
她在自责，或许是她自己在剑冢之时坐下绝断的惩罚。
不过这也应该是她要受的责罚。
在此刻再相聚时，已经是十一年了。
“兴许……连上元都撑不到……”
微微的咧出一笑。
憋在自己肚子里的话，真想一股脑的全部吐露出来，只是在这短短的时日里面，恐怕是讲不完了。
哪怕她从朝时讲到夜幕，这十一年的时间，也无法全数倾诉出来。
她怕自己这短暂的一月之中有自己死后会后悔无法表达的话……
她怕自己在日后只成为一块被人祭奠的墓碑……
她害怕死后的一切。
“……”
十方明呆滞住了。
方才的喜悦，一点也不剩下。
十载过去了……
带来的是死亡……
“没有半世了…”呢喃细语中，那双冰冷的手，又重新握上。
璃儿如笑面如靥，那双冰寒的手不断摩挲在十方明的手上。
此刻十方明确觉得这双手好似是锉刀一般……
一点一点让她感到疼痛。
从姑苏开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慕容璃，她只想要保她一个周全，让她能够就如此活上一世。
明明一年前还很正常的……只是比常人怕冷而已。
她见十方明呆滞的样子。
她却自嘲的笑道。
“大家都明白，整个慕容家都明白。我的身体无法撑到上元节，所以我才能在这，他们给了我时间，让我在好好看看这片熙攘繁盛的闹市……”
她的眸子之中布满泪光。
“我怕是死在一望无际的孤寂之中……”
“我不要半世了……”
她的声音终于哽咽了，此刻定力如她也如同泪崩一般。
“只要这几个月。趁着我还能走动，带我走走……不要向小时候一样把我送走……”
滴答……
十方明听到了水滴的声响。
好似是泪水…
她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