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假扮......帝皇,是什么意思?”

“艾尔丝特现在已经恢复了精神,我们告知她的情报是,帝皇因为太长时间的沉睡而失去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与大部分的力量。也就是说......”

“我不需要任何额外的知识就能做到,且无论怎么样都不会露馅,是吗?”

“是的,除非你自己说出去。”弗朗西斯回到了长桌另一头的座位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以防万一我提醒你一下,至今帝国的宪法中,依然将帝皇奉为最高领袖。教会更是不遗余力地将其塑造成如同神一般,甚至是高于神的化身。如果有人胆敢随便自称帝皇的话,等待你的可能是彻底的宗教审判和极刑......”

“等等,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进入这个房间以来,对话的氛围一直相当良好,误会澄清前除外。天羽也很乐意表现出服从的态度,将这氛围进行下去,但过于危险的言论,让他实在是坐不住了。

“这话说得可太难听了,少年。在帝皇身份造假这种问题上,帝国方面不会有丝毫的姑息,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处理任何涉及人员。”

“所以说,我......任何?”

“是的,任何人,包括我。”弗朗西斯露出了苦笑。“基于我军人的身份,以及主动教唆这点来考虑的话,下场会比你惨十倍。”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听了我刚刚的叙述,你认为帝皇是什么?”

天羽无法回答。

帝皇究竟是什么,从弗朗西斯的对话中,天羽得到的信息,只能知道对方是一个活跃在一万年前的英雄,细节,真实性都无从考据。在原本的世界中,也有不少宗教有着类似的传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这不可能是答案。

仅仅因为一个主观的,几乎没有依据的推断,那名横扫战场,以一己之力斩杀无数恐怖怪物的少女,就愿意为了“惹帝皇不高兴了”,这种笑话般的理由而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尽。面前这位手握兵权的军官,则愿意为了一个关于帝皇的,小小的谎言而搭上自己的前途,甚至全部身家性命。

对于这个世界人来说,这个词的重量,远远超过自己这个外人的想象。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什么好道歉的,因为我也无法回答。”

“那又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危险的事情?”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看了眼门——大概是艾尔丝特的方向。

“因为对那个孩子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现在,你知道这个就可以了。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她自己会告诉你的吧。”

如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般,弗朗西斯重新看向天羽。

“我现在能说的只有这些,怎么样?要不要接受这个条件?除了替你争取尽可能好的安排之外,在其他方面我也会尽可能为你提供支援,我在帝国政府内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这决定,很难。

对天羽来说,自己在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现在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承诺为自己提供尽可能的帮助,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那么,代价又是什么呢?

无法估量。光是摆在台面上的后果,就足以使绝大部分人望而却步,何况这可能还是全部风险的冰山一角。

犹豫不决之中,一个凛然的身形浮现在脑海中,那是如流星般划破天空,击碎大地,斩裂绝望的迷人身姿。

“我接受。”

是啊,事到如今自己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对那个孩子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对方不是已经给出了,自己无法拒绝的理由了吗?

“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可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

第一次,面前的男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向着天羽伸出了手,后者欣然回握。

“那么少年,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共犯了,还请多多指教。”

“彼此彼此.。”

“轰!”

审讯室沉重的铁门如同字面意义上一般飞了出去,撞在金属的墙壁上。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尔丝特提着长剑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但在看见天羽的一瞬间,表情瞬间凝固,然后以滑铲一般的告诉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属下无礼,请陛下息怒。”

“等等,我不是......不,我是说,没关系,我没有生气。”

差点脱口而出的“我不是帝皇”,被站在旁边的某人,以零下173度的视线狠狠地瞪了回去。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人说陛下正在和您谈话,就急忙赶去了贵宾室,结果却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会让陛下呆在这种地方?”

说实话,这压迫力有点恐怖,连不是非难对象的天羽,都有些瑟瑟发抖。

“冷静一下,艾尔丝特,总之先冷静一下......”

“这让我要这么冷静啊啊啊啊!”

如同想起什么一般,艾尔丝特转过身,重新面向天羽。

“非常抱歉,陛下!父亲士兵出生,不懂礼仪,请陛下看在父亲为帝国征战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让小女子代为受过。”

“等等,艾尔丝特,这是出于安全考虑,少......现在的陛下,没有以前的记忆和力量,一旦传出去难免会引起心怀不轨之人的注意,所以比起贵宾室才选择了更加隐蔽的这里。”

“这话之前有人告诉过我了,但是怎么可能?像陛下这种级别的魔法使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不能接受!”

“那个,格雷恩小姐.....”

“是,请吩咐!”

这反差有点好玩.....之类的意思要是表现出来的话,说不定之后会做掉,还是老老实实控制一下局面比较好。

“你父亲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确实失去了记忆和力量。你想啊,如果我有如以前那样的战斗力的话,又怎么会被困在战场正中心动弹不得呢?你说是吧?”

“是,陛下所言甚是有理,属下思虑不周,愿以死谢罪,这就......”

“等一下!”

要是又开始之前那套,天羽可能会因为心态爆炸而先一步给自己一刀。

“我可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让自己部下去死的混账,如果你真的相信我是帝皇的话,就请记住,不要在我面前提死这回事,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非常感谢您的大度!”

“还有,关于我的情况,希望你能认真地听说我说。”

“是!乐意之至!”

虽然答应弗朗西斯把这场戏演下去,但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天羽努力地组织着语言。

“现在的我,既没有过去的记忆,也没有过去的力量,空有.....你们称为魔力的力量,却不知道如何使用。说实话,你要比我强太多了,没有你的话,我早就已经死了。总之言之,这样的我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完全没有被追随的价值,所以.....”

“非常抱歉,陛下,请原谅的我的无礼,但是,只有这句话我绝对不会认同!”眼前的少女从未显得如此严肃,凛然的眼神让天羽有些不敢直视。

出于减轻罪恶感的考虑,天羽说出了刚刚的话。按照之前的表现来看,无论自己说什么,面前这位少女都会义无反顾地执行。那么,变相告诉她自己现在的情况,应该就能解除她过剩的责任感。

虽然考虑过因此直接被讨厌的风险,但眼前的情况,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的。

“价值是被证明而非与生俱来的。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这句话?”

“呃.....不记得了。”

“这话出自《帝皇记》第六卷第三章第十五段,是过去的您,在鼓励失去斗志的战士时说出的,所以......为了陛下,也为了帝国的臣民们,请您无论如何不要质疑自己!而且......”

艾尔丝特抬起头,凝视着蒙圈的天羽,没有之前的狂热,也没有失控时的慌乱,而是带着欣慰和自豪的表情。

“刚刚的话让属下更加肯定,您就是帝皇本人!”

“唉?为什么?”

“真正的王者,不屑依靠对忠于自己之人的怒火,来宣誓权威,出自《帝皇记》第一卷第五章第十段。这与您刚刚对属下说的话如出一辙,所以属下已经明白了——”

“就算没有记忆,就算没有力量,陛下就算陛下!”

面对坚定地凝视着自己的少女,天羽脸红地歪开了脸,尴尬地摸着头发。

对方已有如此觉悟的情况下,自己还畏首畏尾,不管作为“帝皇”,还是一个人,都显得太失败了。

“唉.....我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像是刚刚明白现在状况的艾尔丝特,仅用了半秒不到的功夫,就又一次进入了慌乱状态,涨红着脸缩在地上瑟瑟发抖。“非非非非非非常抱歉!我做了不得了的事情!我会以死......不对!不能提起死的事情!糟糕,我的罪更加重了,到到到底该怎么办啊?”

“不要破坏气氛啊.....”天羽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哀叹一声后伸出手扶起了艾尔丝特。

“那么,对于做出无礼之举的属下,我这里有一个再适合不过的惩罚。”

“是!悉听处置!”

无形的压力,从静静看着事态发展的弗朗西斯身上散发而出,让天羽从心底里发凉。

是怕自己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什么不得了的要求么?怎么可能?自己才不是那种人,所有涉黄的想法统统......好吧,说实话还是有那么一点邪念的,但眼下这气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说出那种话吧。

“能稍微改一下,这恭敬过度的态度和称呼吗?怎么说呢,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要隐藏身份,如果格雷恩小姐一直是这样的态度的话,实在是太容易暴露了。具体来说,面对普通朋友的态度就行了。”

这是一场做给艾尔丝特一人看的戏,这样的招呼当然需要提前打好。而且天羽一介平头百姓,一直被这样对待,只会导致精神无谓的紧张。

“而且,现在我自己的主观认知中,并没有任何值得称颂的功绩,这种情况下被捧得过高只会让我感到很困扰。也就是所谓的无功不受禄,类似的话在那本书中有记载吗?”

“是的!第二卷第一章第四段。但是把陛下当成朋友什么的.....呜.....”

看着满脸纠结的艾尔丝特,世羽思考了一下,然后补充:

”至少在我重新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帝皇之前,可以吗?”

尽管这一天大概永远不会到来。

“是,陛下,我明白了!”

“所以说,不要摆出这种态度啊。”

“呜呜呜.....那么,天羽大人?”

“更加普通一点啊,而且这称呼会被怀疑的吧?”

“那么.....主人?”

怎么微妙地感觉有些色情?天羽摇着脑袋努力地驱散邪念。

“不行,这个在别的方面很不妙。所以说普通啊,天羽就好了。”

“天,天羽.....天.....”

“不,只有两个字啊.....算了,眼下这样就行了。”

“既然是朋友的话,属下,不对,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只要我能做到的话。”

“格雷恩小姐什么的,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朋友,所以,能能,能称呼我的名字吗?”

“这种程度没什么问题啦,总之,只会请多指教了,艾尔丝特。”

“是!请多指教!”

对某些人来说直呼其名似乎是很亲昵的象征,不过天羽本人并没有这方面的讲究,倒也不觉得尴尬什么的——

对不起,逞强了,其实脸已经通红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该让少年去休息了,客房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尘埃落定,弗朗西斯介入了进来,顺便对天羽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样子面试姑且是合格了,但是之后究竟会怎么样.....谁在乎呢,反正也不会有,比手无寸铁的情况下穿越到异世界的战场中心更糟的情况发生了吧?

“那么,我这就去做侍寝的准备。”

嗯?是不是有人以很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你这混蛋!不要得意忘形了啊啊啊啊啊!”

收回刚刚的话,比那不讲究的穿越更糟糕的情况还是有的,比如面前这位无节制散发着杀气,如同暴怒的大猩猩一般的扑过来的女儿控。

“女儿是绝对不会让给你的!!!!!!”

“父亲,请闭嘴!”

“住手啊!刺驾了!出人命了啊!”

他和她的故事,就在这乱七八糟的闹剧之中,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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