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暴雨滂沱,电闪雷鸣。

“你已经无处可逃了,章鱼意面怪人!”

审判的声音穿透雨幕,我从高处一跃而下,拦住了在逃的章鱼意面怪人的去路。

落地的那一刻,紫色的雷电横贯天空,照亮了章鱼意面怪人惊慌失措的脸。

“可恶的假面骑士,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只是碰巧长得像泡在意大利面里的章鱼而已,长得像章鱼有错吗?只是因为身上裹着意大利面,我就得去死吗!”

“少废话!你可是杀死了我的班主任!”

“是你干的吧?一上来就使用rider kick,被我闪过后踢中了他!”

“陈老师多好的人啊,虽然作业多了一点,说话难听了一点,为人欠扁了一点,可你竟然……你竟然在他的肚子上开洞!”

“你这不是连犯罪动机都交代了吗?!”

“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我会踢炸你的脑袋,把你的脑/浆和内脏淋在墓碑上,然后将你大卸八块做成章鱼烧供在灵位前,以此告慰……咕咚咕咚,陈老师在天之灵。”

“是不是太血腥了一点?你真的是正派人物吗?还有你刚刚是不是咽口水了?”

无需多言,我连拍三下腰带上的机关,腰带发出富有节奏感的电子音乐声,这是我的必杀技“光之审判轮舞裁决一击毙命”的前奏。它是全身能量的集聚爆发,一旦使用“光之审判轮舞裁决一击毙命”,我将获得远超平时十倍的速度和力量,把三次元的立体怪人碾成二次元纸片人也不成问题!

“给我等一下!我手里有人质,你看看她是谁!”

密集的触手蠕动着散开后,我看见一位被意大利面捆住的女子。

纤细瘦弱的身材,黑色的长发,还带着眼镜,颇有点文学少女的味道。

我无比惊讶:“她、她难道是……是谁来着?我竟然不认得。”

“她可是你的青梅竹马啊!”章鱼意面怪人抓狂了,“端木槿你难道不认识了吗?”

“原来如此……你竟敢杀死我的青梅竹马!”

“没有的事!她还有呼吸!”

“青梅竹马多好的人啊,可你竟然……你竟然在她的肚子上开洞!”

…………

我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后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没有腰带,也没有邪恶的怪人。我只是一介普通的学生,过着平凡的生活,也注定会一直平凡下去。

我的名字是陆子修,人如其名,是个很有修养的人。

据说早在民国年代,我的祖先就在代代相传的家谱中帮我想好了名字,借此寄托对后人的期许:是男孩的话要有修养,女孩的话要美丽漂亮……于是我作为男孩出生了,因为陆女美实在太难听了。

我今年十六岁,就读于市内本科率前列的高中朝云中学,是成百上千学生中普通又不那么普通的一员。

总有人说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这句话虽然正确,但树叶也只是树叶而已。没有人会认真计较两片树叶的不同之处。

在我普通又平凡的人生中,有一小段时间是在乡下度过的,也就是在那时我认识了端木瑾。

但在当时的我看来,这完全是个灾难。

我与端木瑾是水火不容,不对,用猫与老鼠的关系来形容更加恰当。

她分明比我小两岁,分明比我矮两个头,分明比我瘦弱许多,却总喜欢摆出一副大人的姿态来教育我。

简直就像影子,甩也甩不掉,她成天在我后面念念叨叨:不准用筷子敲碗、不准不吃蔬菜、不准跟人打架、不准拔张叔叔家的萝卜、不准踢李叔叔家的山羊……

不准不准不准不准……这个不准,那个也不准,什么都不准。

我的童年可以说是由无数个不准,以及一个跟在后面竖起食指认真说教的女生组成。

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端木瑾了。她现在在哪,在做什么,过得如何,我都一无所知。

时过境迁,过去让我皱眉头的女孩,现在竟让我露出怀念的笑容来。

如果有她跟在我后面说教,我昨晚大概就不会跟人打架了吧?

如果她还在我身边,这无趣的人生是否会变得稍稍有趣一些呢?

在我的梦里,我有没有把她从怪人手里救出来?

起床后我来到客厅。

客厅里堆放了四五个纸箱,里面装着我搬家要带的东西。我将它们逐一打开检查,确认无误后又用胶带把封口贴牢。

做完这一切后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待,老爸派来接我的人应该快到了。

可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三十分钟过去……还是没有人来,门铃和我的手机都没有响。

好奇怪,怎么还没来?若是不来或者迟到的话,至少也要打电话通知我才对。

而与此同时我又发现,早晨与老爸通电话的记忆十分模糊,就像因过审原因而遭到严重剪辑的动画。

我只记得老爸说会派人接我,但是来接我的是谁,又是在什么时候,都一无所知。

会变成这样的主要原因是睡眠。老爸给我打来电话的时间是凌晨五点,那时的我虽然被电话叫醒,却没有多少思考能力,因此缺乏当时的记忆。

我闭上眼睛,如大侦探福尔摩斯般揉起太阳穴,搜索脑海中的记忆殿堂。

记忆之门缓缓打开,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

……

“陆子修你明白吗?纵使我对你的父爱如山,如满溢的江水滔滔不绝,但山总有山体滑坡的一天,江水最近也遭受工业污染,水质大不如前了。”

是我老爸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欠揍腔调。

“妈妈她很生气吗?”

“没有,但是很难过,一直在抹眼泪。她今天凌晨三点就醒了,醒来也不忘把我摇醒,说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她说梦见儿子成了变态,还杀了人。我觉得言之有理,他昨晚敢打架,明晚就敢杀/人。他昨晚不是变态,但明晚就不一定了。”

“这是恶意揣测吧!”

“她说在梦中你带着塑料面罩,穿着塑料制的铠甲,腰间绑着的板砖还会说话。你出现在街道上,一脚踢死了你的班主任,还故作潇洒的摆了pose。我说穿得这么变态,做出这么变态的事情,肯定是变态没错了。你妈妈听后嚎啕大哭,止也止不住。我安慰她说没有关系,变成变态的儿子已经不是儿子,而是变态了。我们没有这个儿子,为什么要为他难过?你妈这才停止哭泣,破涕为笑。”

如果吴铭在这里就好了,他肯定能完成吐槽的任务。

“你妈又告诉我,你后来还想踢死端木瑾,幸亏你妈醒得早,没有让你得逞。我听后大吃一惊冷汗直冒,说这已经不是变态不变态的问题了,你背弃人伦、丧尽天良,当千刀万剐,天打雷劈。所以我们决定与你断绝关系,不再往来。”

“……真假的?你们认真的?”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呢,你在想什么呢,开个玩笑而已啦。”

不正经中透着正经,不认真中又有那么几分认真……老爸恐怕实在警告我,若是以后再犯类似的事,我恐怕真的会被逐出家门吧?

就在这时,老爸切入正题。

“虽说你妈要求你搬回来住,但一个人搬家会很不方便吧。今天下午我会派人过去帮忙,记得对你妈保密。”

“爸,你可真好!”

“那当然,我可真是个好男人啊,还很有钱,怎么就没人来勾引我呢?”

“我已经把你刚才的话录下了。”

“不……等等!我那是随口说的,陆子修你明白吧,任何男人都有说胡话的时候。”

“稍微有点明白但又不是太明白。”

“我会给你钱。”

“稍微有点不太明白但总体还是明白了。”

敲诈来的钱就用来请吴铭吃饭吧。我最近刚听说了一家餐厅,据说牛排跟刺身都是一绝,里面服务员小姐也很漂亮。就是知道价格后他是十有八九会拒绝,得想个法子蒙混过去。

“那什么时候他会来接我?”

“大概两三点吧,两三点没人就等到三四点,三四点没人就等到四五点。”

“那如果到了五点还没人来呢?”

没有考虑太深,我随口往下问道。

但这次对面却沉默了至少二十秒。

“你就会多出一个妹妹来。”

记忆在此中断,我随后便上床睡觉了。

我走出记忆之门,望着墙上已经五点的钟,陷入长久的沉思。

我是不是太渴望有个妹妹,以至于连自己的记忆都扭曲了?妹控可真恶心啊,不过没有姐控恶心就是了。

我掏出手机拨打老爸的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后,对方接起了。

“老爸,接我的人为什么还没到?”

“因为我让他别去了。”

“可我搬家的事该怎么办?”

“你不用搬家了,就住在那里吧,我们眼不见心不烦。”

“可妈妈她不是坚持让我搬回去住吗?”

从语气上来判断,妈妈当时的态度应该很坚决才对,到底是什么让她改变了想法?

“今天早上我跟你妈好好研究过了。让你搬回去又有什么用呢?你还是任性妄为,一肚子坏水,家里的佣人管不了你,我们也没有功夫去管你。”

“……”

“所以我们找了合适的人去管你,从今日起你的生活费都将由她保管。她随时可以向我们打你的小报告,而且我们会无条件的信任她。”

“那这个人是……?”

我呆呆地眨巴着眼睛。事情的发展实在太离谱,让人完全搞不懂接下来的发展。

“你是知道的吧?爷爷他曾经参加过越南战争,在那场战争中曾被人救了一命,后来他和救他的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你爷爷朋友的运气很不好,儿媳二人沉迷于赌博,不仅掏空家产还留下一堆负债跑路。不过运气好的是,两人留下的孙女非常懂事,既可爱又善良,经常帮着邻居做农活。你爷爷的眼睛不行,她每天都会读报纸给他听。可就在上个月,你爷爷的好朋友去世了,他的孙女失去了唯一的家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我立即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所以我跟你妈妈商量后决定收养她,从今天起端木瑾就是我们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妹妹了。端木瑾可真是个好女孩啊,非要搬过来跟你一起住,还答应会帮我们好好,不对,是狠狠,狠狠的管教你。相信有了她的管教,你一定能在成为变态杀人魔前悬崖勒马、浪子回头的。啊对了,现在是几点了。”

“五点零五分吧。”

“那她应该快到了吧,改日再聊吧。”

老爸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而我则因信息量过大而没能回过神来。

端木瑾?妹妹?生活费没了?

门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即近,轻盈而急促,听了后连我的心脏也跟着加快了跳速。

脚步声在门边止住,过了片刻后,门上响起节奏熟悉的敲门声。

“不准用力拍门。要有礼貌,每次三下就行,重敲一遍。”

过去的回忆从记忆之门里飞出。

有门铃就不用敲门啦,我这样想着打开了门。

端木瑾背着书包,两只手拉着旅行箱的拉杆站在门外。

她已经不止矮我两头,身上穿着朝云中学的制服,戴着黑色框底的眼镜,留着双马尾……虽然不是麻花辫,但既视感还是很严重。

“你、你好,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怯生生的,手指不安的绕着发尾。

故人重逢,该说些什么好呢?

我想了想,决定说出内心深处的感受。

“好久不见。你打扮得……有点像《变身》啊。”

我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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