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选出来的人的卵子和精 子:制造出优秀的人。
如果无法办到,那就把出生的孩子都集中到国家福利机构,直到他们长大成人。
让他们穿同样的衣服、吃同样的饭菜、住同样的房子、接受同样的教育、拥有同样的监护人……给予大家平等的环境。
如果其中有人因不够努力、能力不足而掉队,被大家当作傻瓜。或因此性格扭曲,被人欺负,那也无可奈何。
拥有同样的起点,拥有相同的熏陶,就再也没法为不幸而找任何借口了。
那样的世界,一定是非常美妙的世界吧。
无论是功课还是运动,虽然并不喜欢,甚至只是单纯觉得那是些麻烦的事,但是为了父母的期待,我都会去做,即便是不喜欢的东西,只要是为了父母的期待,我都会去尝试,会在不认识而且也不想认识的亲戚面前装成乖乖女,也会在那些明明根本不懂在说些什么的同学面前装得像什么都知道的万事通,即便如此,我也从未有过自以为是的心情。
不卑不亢,荣辱不惊,在家庭和社会的熏陶下,我早就已经明白了这样无趣而且难受的日常是根本无法打破的轮回。
明明早知道爸爸其实并不喜欢我,我还是一直努力至今,而且从没有想要放弃的想法。
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自杀这种话题我从来不敢去想,虽然舍弃这一切撒手离开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但是我还是不敢去想。
责任,义务,我终于明白,我并不是恐惧自杀所带来的死亡的后果,而是恐惧这个社会现实,以及家庭教育下对自杀的道德谴责。
因为无力反抗,我早就变成得不是自己了。
我在找一个机会,一个并非是自杀而是靠别人杀死自己,让自己从这个沉重的家庭责任里解脱出来的机会。
一个不可抗力作用下的谋杀。
最后,就像听到了我在被窝里无谓的祈祷,这个机会几乎是在我目瞪口呆的情况下降临了。
——驱逐舰·雷
干枯的树叶随着仍然带着残暑热度的风从门前扫过,太阳的温度不高,但是偏偏外面却完全不像是岛国一样充满着干燥的空气,即便是在家里,透过窗户,一样可以闻到外面的土腥味,外面没有鸟,没有蝉,除了不时撞碎在窗框的枯叶,根本再没有任何的声音。
房间内的少女也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墙壁,木质的墙壁上用同样的木板钉着一个放花盆的架子,花盆里的君子兰早已枯萎,架子的旁边是一个相框,从照片看应该是全家福,照片的左边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右边的人却如同被涂鸦了一般的糊掉了脸,而两人中间的那个人则是一个明显被烟头烫出来的黑色的洞。
看着照片,少女完全没有感情波动的继续低下头收拾着自己的衣服,把已经为数不多的衣服装进箱子里,却连一声叹息都发不出来。
这个房间的东西都已经归纳进少女手里的箱子,这让人怀疑,以一个时值青春的少女的房间而言,这里会不会太单调了,这个房间,除了旁边的书桌以外,完全只是一个用来睡觉的房间,根本称不上是少女的闺房。
终于把箱子全部收拾好,少女张了张嘴,她似乎习惯性的想要呼唤什么,但是在发出声音前,少女又反应了过来一般没有说出什么,她带着不喜也不悲,与其说是面无表情,不如说是已经不存在情感一般的表情拉开了门。
什么人都没有。
慢慢的走下楼梯,脚步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没有刻意的不发出声音,相反,似乎潜意识的想要彰显自己存在一般的略用了些力气再下楼,到一楼,特意看了一眼那边客厅沙发的背影,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有到玄关,穿好鞋子,把手里的箱子小心的放下来,打开门,站在门前,少女屏息而立,但是这些许的等待并没有什么回应,这个时间,人们应该还在舒适的午睡中,没有任何东西打扰到少女的出行。
带着释然和早知如此的心情,少女转过身,对着似乎空无一人的房屋深深的鞠躬,然后拉着手提箱走了出去。
门前的大街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一般,想来也是,像这样的只是为了因为深海栖舰而失去家园的人的安置区,恐怕上面也想不起来要为这里做什么环境上的帮助吧。
街道并不是柏油路,只是单纯的土路,虽然已经被来来往往的汽车压得瓷实,却依然没法抵挡微风轻微的吹拂,剥落的细小的尘土在脚边飞过,把少女的制服皮鞋蹭的有点脏了,少女拉着自己的手提箱,踩在这样的土路上,也只留下微微的,在风中留存不到五秒的浅浅脚印和一道手提箱压出的淡淡的碎土而已。
人类是不是也如同自己踩出的脚印一般,在风中消散,却根本无人记得呢?少女不由的想,头顶的太阳却又更烈了几分。
视野里,彩钢板,栅栏,还有各种各样似乎千奇百怪的建筑排列在街道两旁,不远处甚至还有一个集装箱,那是一周前才搬过来的那位吧。
这个地方,总是会记得新加入进来的人,对离开的人却毫不关心,带着背井离乡的痛苦,来到这里,能有一口饱饭吃,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屋顶,已经足够感恩戴德了,还能奢求什么?
这里就像一个感情的垃圾场,在这里的土地,空间,脚下的泥土,呼吸的空气,就算是视野里充斥着的这歪歪扭扭横七竖八乱放的建筑物也是,那些木篱笆的后面已经耷拉着的蔬菜和随意丢着的酒瓶也是,这一切都充满着颓废和绝望。
这里只是这个国家无数个深海栖舰灾区的安置点之一,但是即便如此,少女也无法想象其他安置点的人们生活的样子。
他们是否也会如此一般在这个已经死掉的地方,在这个连树木都不想生长的地方发出深深的叹息却陷入深深的沉睡呢。
因为做什么都已经是没用的了,因为已经没什么可以做的了,因为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好的了,因为身在这里的我们还能活着,还可以开心的吃饱肚子的了。
即便如此,在这里的人也从来不曾放弃,即便他们都已经失去了一切,他们也从来没有放弃,不同于那些让人热情高涨的故事,这些人,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到了其他“东西”了身上。
“嗤。。。”
轻轻的刹车声打断了少女的胡思乱想,少女努力摇摇头,把那些想法和回忆通通甩出去,从一周前开始,这里的一切就已经和少女不再有关系了,从看到那个就像永无岛上的妖精一样的小人开始,从突然就拥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开始,自己就已经和这里没有关系了,努力的把箱子也抬上车,终于安稳的坐到了座位上,看看后面,大巴车内的乘客或是闭着眼休息,或是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窗外,所有人无一例外的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少女不由拍了拍自己的制服,整理起自己的头发。
汽车启动了,前方的路等待少女的会是什么呢,人生的前方,到底会遇到什么呢?
少女打开自己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两张已经明显已经被翻弄过很多次的纸张,无数次的,又一次阅读着它。
舰娘学校的调令,掉落舰舰种鉴定书以及录取通知书。
我到底是为什么才会想成为舰娘呢?
啊,对了,是因为那个啊。。。
为什么自杀这种事一定要写遗书呢,特意的去买了纸,特意的去尽自己所能的选择了足够华丽的辞藻,这样的特意让自己感觉自己不是在写遗书,而是在写情书一般,无比的麻烦,甚至让人感觉麻烦到不想去死了,带着深深感情书写的这一纸空文,内容却是充满着抱怨和推卸。
啊,没错,如果要去死的话,明明一个人默默的死在一个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的地方不就好了,就这样特意的留下这种东西,本身就已经是给别人添麻烦一般的存在了,但是即便如此,少女还是希望他可以看到这张纸,哪怕不阅读,哪怕只是拿起来然后丢进垃圾桶也好,这只是如同小时候的恶作剧一样的东西,只是如同妖精的恶作剧一样的东西,就像是万圣节的笑话,没错,就当这是个笑话吧!
那么他会看到吗?他一定会看到吧。他会原谅我吗?他一定会理解吧。
反正我的存在也不过只是累赘,反正我的出现也不过只是错误,你不也无数次的对我说过“去死”了吗。
在那个木质小屋的少女的房间的床上,小小的信纸放在被特意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上,却散发着孤单的气息,房间里的一切都反映出两个字。
再见。
也或许是永别。
最好是永别。
“不管我怎样都好,我希望你可以幸福。”汽车的颠簸下,少女离身后已经淹没在灰尘里的安置区越来越远,疲劳让少女也慢慢闭上了眼睛“我不在的话,你一定可以更轻松了对吧,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