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寻安坊南坊道,越水渠数十余步,眼前黑暗消散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坊道两侧挂满了大天灯。

鱼鳞一般的把这整个坊道给照亮。

行人各自带着面具干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是与寻常夜市并无什么两样。

远处红粉色的纸灯散发出一阵让人发酥的粉色光晕,好似像是甜言蜜语一般在拨撩着游览寻安坊的客。偶有身着华贵的男子在那几扇大门之前驻足。

如若看的细致,还能发现侧门处有一白衣少年在小门旁驻足。

不过这都是后话。

慕容璃见身后并未有人追赶过来,料想已经远远离开了坊中心的辉耀楼,便就缓缓的停下了步子。

此刻终于有了闲心确认一下情况。

“呕……呃……”肩头的男人发出一阵好似像是要猝死的声音。

想了想,少女隐到了灯光照不到的暗处,钻进一间香铺之中将他放于正堂,好似周遭同在香铺中的客人不存在一般。

几个身着华贵的女子稍稍的退了退,小心翼翼侧着身子钻出了香铺。

其余香铺客人见来了个穿胡服的女子,无不避让都愣在原地面露惊愕惊讶之色。

匡的是哪里来寻安坊作乱的胡人?……

正当众人心中疑虑之际。

一只手缓缓的抬了起来,指着慕容璃。

“狠……”墨恒跪伏在地上,缓缓的起了身子。

那手指完便收了起来,在自己额头上轻轻的揉搓着。

只是稍一碰上那隆起的补位,便就好似用针在炸一样,一种使人浑身流汗的惊痛感让他近乎是要崩溃。

他这条老命可就差点交代在慕容璃手上了。

那红甲的男子没有砍死他,倒是慕容璃差点把他撞死。

现在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把他扛着走就算了,结果拐弯的时候还把他脑袋怼在墙上,说故意的又不像,说无疑的有不是谁都可以把人当袋米一样扛着。

现在能重新爬起来应该是他祖宗八代积德福分保他不死了。

慕容璃冷着眼睛,低下脑袋仔细的注视着墨恒。

“要我扶?”

那眉角之间好似蕴藏着一点不可捉摸的笑意。

说有却又没有。

“别别别……我自己动……不用服……真不用!”

怪哉怪哉,真的是怪的很,这人冷的和个冰碴子一样,虽然不近人情但却会在关键时刻护着你,若非她此刻确实难逃那红衣甲士的苗刀。

果然这世间还是有奇女子的,比起那些个豪门千金之类的,慕容璃也算是身出豪门,却绝没有一点千金的性子,倒是像是朵可望而不可即的雪莲。看着固然是漂亮,但若要更为接近一点,便会被她那傲然的寒气给灼伤……

站起了身子,此刻墨恒终于能将四周看个清楚了。

堂内如果不算方才一开始便就逃开的,现在只有六人……

皆带着假面。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胭脂与各色香料研磨起来的味道,好似是一层薄膜一般聋在他的鼻尖。

说好闻太重了,说不好闻又确实并非臭味,是他墨恒喜欢的味道。

众人好似看着匪盗一般,这感觉可是墨恒从未体验过的。

“呃……我们就进来看看香……就看看香,都说寻安坊的……”他四散打量了一圈,却怎么也见不着店名。

“梅红堂”一人高的隔木之后,缓缓走出一位女子。

身着艳红色罗裙带着一张素色面纱。

面纱之下还是能隐隐看出她的表情。

她笑脸盈盈的向着二人走来,好似心中有着什么喜事一般。

“梅夫人!使不得……这是……”识人的主顾心中微微有些惊喜但却开始担忧起来。

这地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又赶巧在这中秋的时候凑上脸……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的客人。

况且胡人素来不用这些个东西。来这香铺不似客人倒是更像是打家劫舍的匪徒,打算劫了货物好去换钱。

“嘘”她笑着连转过头去,对那熟识的主顾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暗示她不要多言,乱子都由她来解决。

她理了理自己的罗裙,先是看了一眼二人,却又将眸子转向了墨恒。

“公子来这可是要给这位小姐买些个礼物,对么?”

香并不浓重,不是特别使人反感的调,似木香却又不是,掺杂混合着一点叫不上名字的花香。

她一说话就好似像是要将话语权引导在她手中一般。方才的打量将二人外在好似给看了个透,眼前胡服女子太过冰寒,纵使要去问也并不会回答自己,而眼前这受伤了的公子,倒是个好说话的面相。

“呃……不是……我们……”墨恒一时却有些语塞,实在难以解释他们是被人所追杀的。

如若告诉了他们自己正在被追杀,恐怕为了惜身会将他们赶出去。

“我们只是来此看看……”慕容璃冷声的答道。

目光一寒,勾起墨恒的手轻轻的推着他向着香料架子走动。

眼前是一片片各色已经晒干了的香薰料,此时味道已经极其清淡。

“你真打算在这啊?……”

二人走道角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着唇语小声交流着。

“暂时的……”

目光缓缓抬起,与墨恒对上。

“这里哪里都不安全……”

“…”

“当然不安全,那个疯子现在估计还追着我们呢!若是被他逮住了……”

“嘘…”

顺着慕容璃的意思,墨恒止住了声音。

嘈杂杂乱的声音之中,有一阵使人战栗的声响。

“哒哒……哒哒……”

虽然很轻微,但却在墨恒耳朵之中极为沉重。

因为就是这阵声音,让他看着赵构被一刀切了……

是那个穷追不舍的红甲男人……

他就在这条街道里…

街道之上的叫卖吆喝之声停了,刹那之间却变得无比安静。

好似像是时间凝固住了一般。

就是是个蠢货,在这种环境之中总能感受到点什么。

坊道上热闹的叫卖声为何会停下。

怎么说都应该与这两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怪人有关。

“莎拉莎拉……”罗裙翩舞划过地面的声响。

满脸堆笑的梅夫人缓缓的走到二人身畔。

“客是不喜这香料吗?”她声音婉转,好似是溪流一般拂过二人心畔。会谜一般的给人带来一种安慰似的错觉。

“这一批次纵使是寻安坊不远处的粉女都喜欢的不得了,据说她们的客人就是为了这种味道才重新寻回来的。”她笑着,单手伏上慕容璃的肩头。

“只是这味道太好闻太过有辨识度了,以至于只要是问道男人身上有这种味道,在平凉城可都是不好的事情……”

众人呆愣在原地,看着梅夫人。

“倒是当真浪费了一味好香,成了脏秽的代名词。”

她又凑近了二人几分,看了眼墨恒那双呆滞的眸子。

对着一侧的慕容璃耳语道。

“若是客并除了这位少爷之外并未有其余的友人,还是随我来一趟里室吧。这里的料子都过度的俗套了。想要寻些自己喜欢的味道,还得靠我亲自去调。”

那面纱之下,是一张无比平静的面颊,嘴角挤的笑意好似天生就应该如此一般。

“请~”

“…”

单手向着里室指了指,二人跟着她的步子,缓缓的走进了那半人高的木隔。

屋门打开。

一阵混杂的香气好似是被塞作了一团似的。

胡乱的进了墨恒的鼻子。

随着木门关上刹那便成了密室。

“在下应天人,师傅赐号墨恒,多谢相救。此次仗义解救还多亏姐姐了,如若往后生计有所困难可去应天府寻我,今日之恩难一时难以相报,只求来时的见!”

墨恒行了一礼。

方才她隐晦的暗示了二人,将她们带入到了密室之中。此乃大恩,如若没了她恐怕二人此刻应该已经陷于与那红甲男子的混战之中了。

梅夫人缓缓的将面纱摘去,露出一张姣好的面颊。

“礼便不必了,如若我不将你们二人引入此处,恐怕难免有一场打斗,砸了香料倒是并无所谓,只怕有人命丧当场血流成河,那时这间铺子就算是有再多心血,我也不想经营下去了。况且也只是举手之劳,今日本就并不安生,能救一个也就权当积福报了。”

“那还多谢夫人了!”

她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慕容璃。

“姑娘也定然不是外域女子,用不着再做什么遮掩了。就你这身段,就算是裹着一床被子,也看得出来是个曼妙的中原女子。”

时间只是中秋罢了,平凉城虽然冷的早那么一点,但也并不止于八月飞雪。这身子衣服多有些遮掩的意味。

慕容璃将帽子解开,又将一身的胡袍脱了下来。

“在下京城慕容氏子弟。算是路过,来寻安坊只是为寻人罢了。”

她看了看梅夫人。

好似是在求得什么东西一般。

“人?”

“女孩……今日在明坊之上被蜉蝣绑架了的女孩。”

慕容璃补充道。

“你知道我是谁?…”

梅夫人有些微微惊讶。

“香味……一个人的香薰就能得出这个人的全部……”

“前面的那间粉阁楼是梅夫人的吧?……”

她身上的香味和那柜台之上她所说的味道十分相近,却又并不完全一样。

好似像是香透过后温润的檀木一般。

平凉城地下定然不会太过干净,纵使是梅夫人这般的香铺老板,多少还是有些底子的。

“你这人,却也好生有趣。”梅夫人笑了笑,缓缓的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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