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盛大的烟火大会。

热闹非凡。

林檎独自一人坐在江边咖啡厅的角落里，看着这焰火升空，又看着这焰火盛放。

还看着它们快速地冷寂。

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如一场浩大的烟花。

他原以为自己的命还有很长。

但却没想到只剩下了短短的五年。

二十一岁。

还有着漫长未来和可能性的年纪。

对于林檎自己来说，也是一个事业刚开始起步的年纪。

他的父母离婚后，各自组建了家庭，虽然有继续养他到十八岁，但这之间除了转账之外，就没有什么太多的联系。

甚至在十八岁之后，他和亲生父母都断开了联系，就像是自己的父母已经不曾存在了一样。

一个人的生活，已经成了长久以来的习惯。

在初中毕业后，他就因为成绩不好而没有办法继续上高中，选择了步入社会打拼。

一个自信满满而又意气风发的少年，自以为学习不好也能赚大钱，进入社会里去处处碰壁。

能找到的工作都不多，就更别说工资有多少了。

一年的迷茫后他开始醒悟。

那年他才十七岁。

他想到自己的人生还很长，不能就此颓废下去。

于是开始一边工作，一边自学关于网站构架方面的知识。

也就是说，为了成为一名程序员而努力。

或许是因为还年轻，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明白了许多事，所以即使是自学，也相当的刻苦。

一年之后，独自考取了证书，应聘了单位。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青涩，总会在处处碰壁。

他被老板炒过鱿鱼，也自己主动选择过离职。

终于在十九岁这一年稳定了下来。

进入了他人生的上升期。

年轻成为了最大的资本。

他学习的速度很快，而且思维也足够敏捷。

很快就在这家不大不小的公司里不断的升职，年纪轻轻就成了这个部门的主管。

老板倒是一个开明的人，不讲究资格，而是讲达者为师，能者先行。

所以即使别人很有异议，他也成功当上了主管。

能力虽然不会让人闭嘴，但最起码这个老板也不糊涂。

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

两年多一些的时间。

未来还很长呢。

在一个星期前，或许他还是这么认为的。

事情源于这三个月下身隐隐传来的疼痛，直到一个星期前终于忍不住去查看，却被告知已经是gao丸癌的中晚期了。

意思就是，怀疑有一部分癌细胞已经扩散了，但是暂时潜伏了起来。

如果现在做手术，兴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或许……能活个五年吧。

医生这样对他说道。

五年很长吗？

说长也长。

比初中多两年，比小学少一年。

说短也短。

五年后的他才不过只是二十六岁，尚且是一个年轻人，顶多到了要开始被催婚的年纪了而已。

他不信邪，去各个地方的医院重新诊断。

但得到的答案都相差不远。

这意味着他的人生几乎被判了死刑。

虽然每一个人都注定会死，但一个是活五年就离开人世，另一个则是兴许还能再活五十年。

其中的差距，让林檎无法接受。

他大口地喝了一口不加糖的苦涩咖啡，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仿佛那盛放的烟花。

烟花大会，烟花大会……

原本想着，今年找一个女朋友，明年带她来看烟花大会。

现在看来，这还是免了吧。

咖啡馆中，他张开嘴无声地大笑。

即使是在如此悲伤的时候，他仍旧克制着自己，没有制造噪音给其他人添麻烦。

他忽然觉得人活着很累。

“我真的是为自己而活吗？”他抬头看着窗外的烟花，手捏着勺子不断地搅动着桌上的咖啡。

咖啡厅内安静无比，玻璃窗外热闹非凡。

仿佛隔绝着两个世界。

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出的几步，显得有几分踉跄。

不断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响着：

你已经没多少年好活了。

人生只剩下了五年。

甚至更短。

还有什么想做的就赶紧做吧。

“先生，您没事吧？”

“呼……”林檎深吸了一口气，刚才低头的时候，差点撞到咖啡厅的玻璃门。

一旁的侍者连忙帮他将咖啡厅的门打开。

“没事，谢谢。”林檎笑着说道，似乎从消沉中恢复了过来。

但他很清楚，那只是为了不给人添麻烦的面具而已。

烟花大会已经结束了。

人们纷纷散去。

留下了一地的垃圾。

烟花冷寂，无人问津。

绚烂过后，剩下的只有死寂。

毕竟这条江边，平日里是不会有那么多人围聚于此的。

“嘭——啪——！”一个快速跑过的小男孩儿嘴里作着拟声词，兴奋地叫着，“哗啦啦啦——”

他正在模拟着烟花燃放时的声响，显然，这一场烟花大会还没有让他看过瘾呢。

林檎一皱眉头，伸手将他拉住，而后听到了一阵电动车的刹车声。

“叼你马的，走路不看路啊？！”骑电动车的男人恶狠狠地骂道，“熊孩子，迟早让人撞死！”

后面孩子的家长赶忙跑了过来给那人道歉，顺便向林檎道谢。

然后一边骂着，一边牵着孩子离开。

如果刚才林檎不抓住他，恐怕他就真的被撞上了。

虽然只是电动车，但孩子太小，还是有可能被带走整条生命。

人生无常啊。

孩子以为自己距离长大还很远，以为未来还很长。

但却没想过，自己的生命或许会在还未来的及长大之前就终结。

人生浮华而短暂。

五年的时间不长，但也有许多事情可做。

林檎捏了捏自己的眼角，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是啊……还有很多事可做……”

他这几年都有交保险，而且钱交的还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从小到大父母给他买的意外险。

虽然不在他身边照顾他，但毕竟是父母，多少还有那份亲情在。

这些林林总总的各种保险，有些可以全赔，有些只能赔付一部分。

但应该都可以换取到不少钱了。

再加上母亲当年离去时给他在城里留下的房子。

那时候这房子还只是农民的自建房，后来又拆迁过，然后就一路升值，而房子的房产证他也早已拿到，随时都可以卖出去。

这房子，现在已经很值钱了。

你看，事业有成，未来可期，在大城市里有房子，车子随时也都能买。

这已经是许多人羡慕的人生了。

但此时的林檎，却更羡慕那些还在努力挣扎着活下去的人们。

最起码，他们还有着几十年的未来。

有未来就有希望。

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呢。

凡事都有个万一。

活着，才有盼头啊……

活着……

林檎忽然笑了笑，发现自己好像在心中要为‘活着’做排比句，就像诗人在抒发·情感一样。

把保险和房子都卖掉，应该能换到五百万左右吧。

大城市的房子是值钱，不过林檎家的回迁房并不大，也就七十来平，位置也不算特别好，在H市里，价格也卖不到很高，一套能卖个三百多万就差不多了。

虽然说等一等可能会升职，但他现在肯定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能够尽快卖出去就很好了。

林檎缓缓地走到江边，看着那泛起波澜涟漪的水面，借着江边的灯光，看着江水中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个长相柔和的男子。

无论是脸庞还是身体，都没有什么棱角。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营养不太好，没人照顾的原因吧，所以显得有些瘦弱。

因为这事儿他以前也被嘲笑和调侃过。

但是次数多了，他也就不当回事了。

林檎的身高只有一米七，准确的说是一米六九。

一米七那是穿了鞋子的身高。

当然，平时他都说自己是有一米七二高的，免得被女孩子们给看扁了。

虽然说现在女孩子要求的男孩子的身高都很高，但一米七二好歹也算是勉强过得去的水平吧？

实际上只有一米六九的林檎在心中这样想着，恍然间回过神来。

如果生命已经无多，那不如在有限的生命里，做自己曾经想过，但按照正常的人生来说却永远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反正要切除那块组织器官，当不成真正的男人了，不如在人生的最后时间里，做一个女人吧？”

他像是对自己开玩笑似地说着，却感觉到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

林檎感觉自己的心态发生了些许的转变，对生活不再敬畏，而是充满了一种满不在乎的感觉。

不用再考虑以后的事情。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

「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林檎也不想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

但心中仍旧有一个念头，促使着他去疯狂一把。

毕竟再不疯狂，可就不是老不老了的问题。

而是是否还活着的问题了。

在有限的时间里，去尝试有趣的事情吧。

嗯……有趣。

或者说，有些疯狂的，有些破罐子破摔的事情吧。

他微笑着想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悠悠地点上。

然后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嘶——老张给的烟总是那么辣……下次还是买点女式烟抽抽好了，嗯，如果决定那样做的话，倒是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了。”

林檎自我调侃着，吐出一口烟圈，双眼迷离地看着远方那霓虹闪烁的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