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正三刻,药师寺的围墙外。

名为怪童丸的卷发顽童,正一边百无聊赖的哼唱着童谣,一边等待着自己母亲的到来。

“新箸齐,新箸齐……(はしぞろえ はしぞろえ)”

“……………………”

“御帘女御,映唐衣……(御帘に映った唐衣)”

“……………………”

“鬼笼中,鼓声响……(お化けつづらに 鼓の音)”

“……………………”

“桑实浸染,血红褥……(桑の实をつけた华褥)”

“……………………”

“绢丝纺织,纷乱魂 ……(绢糸つむぐ まがいだま )”

“……………………”

“葛笼轻晃,新箸齐……(しずかに摇れる はしぞろえ) ”

“……………………”

“不祥箸响,新箸齐……(ひえに响く きらい箸 はしぞろえ)”

“……………………”

“……………”

怪童丸哼唱的儿歌,名叫《箸染》,是平安时代流传起来的一首童谣。

虽然单从字面意思上看,这首童谣的内容似乎有些吓人,但这却是一首夹杂着美好祝愿的童谣。

它描写的其实是日本的一种仪式,在日本人们为了让小孩一生食物不于匮乏,所以在幼儿出生后第一次让他断奶吃饭的时候,就会举行一个名为“箸染”的仪式。

也因为了仪式必须准备好新筷子的关系,也被称为“新箸”。

该歌描写的正是该仪式中,幼儿出生后第一次吃饭的“箸染”仪式的情景。

只不过这儿歌写的有些含蓄,含蓄的有点渗人,但比起后来江户时代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吓人儿歌。

这首写父母亲食物送进孩子口中含着,以祈祷小孩平安无事健康成长,并以此教给小朋友餐桌礼仪的儿歌,简直就是纯洁的“小天使”。

不过在日本这种神鬼文化想到严重的国家,哪怕是这种“小天使”的儿歌,也是有着它自己的禁忌和传说的。

至于这首《箸染》的禁忌传说,就是只要连续把这首歌唱九遍,就会有不会的事情发生。

也因为这个传说,使得这首《箸染》有了一个恐怖和更为人知的名字《九怨》。

眼下已经是怪童丸,第八次哼唱这首童谣了,距离传说中的九怨诅咒,还剩一次。

“新箸齐,新箸齐……”

就在他略显迟疑的,准备第九次哼唱出这首儿歌的时候。

一阵微风拂过,那位被他称作母亲的,头戴帷帽身穿黑衣的女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娘!”

怪童丸喜极而泣,停止了儿歌的哼唱,一把扑进了那名黑衣女子的怀中。

“娘!怪童丸终于等到你了,怪童丸还以为娘要把孩儿抛弃了呢?”

“你啊你,怎么就是长不大呢?”黑衣女子一边轻抚着怪童丸头顶的卷发,一边宠溺的说道。

“娘亲,事情都办完了吗?”怪童丸在女子怀中亲昵的蹭了蹭,然后歪着头好奇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嗯,办完了。”女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耶!好耶!吃糖去喽~吃糖去喽~”

怪童丸兴高采烈的说着,肚子上的红肚兜也因为他的高兴情绪,而不住的颤抖。

“嗯。走吧,娘带你吃糖去。”

说着女子便拉着怪童丸,准备向着药师寺附近的西市走去。

可怪童丸却在自己母亲的帷帽下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丝忧愁之意,于是他立地不动,一把拽住了女子。

出人意料的是,那怪童丸居然以小孩子的身躯,一把拉住了女子,使女子停了下来。

任凭女子怎么拉拽他,怪童丸都好似一个被钉在地上的铁锨子一样,一动不动的站立在哪里。

带着帷帽的黑衣女子,以为这是怪童丸又起了玩心对她弄的恶作剧,于是忙的回头对怪童丸哄劝道。

“好啦~怪童丸乖~我们走吧。”

“我不。”

怪童丸执拗的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刚才不是你说要吃糖去的吗?怎么现在又不走了呢?”黑衣女子有些搞不懂,怪童丸这个熊孩子的思维逻辑。

“娘,你为什么不高兴啊?”怪童丸反问道。

“不高兴?有吗?”

“你有!怪童丸明明都看见了!”怪童丸气鼓鼓的道。

“好好好~怪童丸说有,那就是有~”轻纱帷帽下的女子,对怪童丸宠溺的道。

“不对!娘亲,平将门手下的那些坏人,是不是又欺负娘了?”

“………………”

听着怪童丸有些气愤的话语,黑衣女子沉默了良久。

一时间怪童丸挣脱了女子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起身就准备向着药师寺内走去。

“怪童丸,你要干什么去?”

黑衣女子看着卷发顽童气冲冲的背影,忙的喊话道。

“我要找那些欺负娘亲的坏人理论去!我要问问他们,凭什么我们尽心尽力的为他们做事,他们还要反过头来欺负娘亲!”

“怪童丸,你给我站住!”

对于黑衣女子的命令,这个执拗的卷发熊孩子并没有听从,依旧我行我素的准备进入药师寺内,用他自己的方式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

至于能不能讨回这个“公道”,不论是怪童丸自己还是黑衣女子,在这件事上都是没什么疑惑的。

单从他刚刚能拽住黑衣女子这点来讲,这个卷发的熊孩子,就绝对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就连黑衣女子叫住他,也不是担心他的性命,而是怕怪童丸把事情闹大了,扯出其他不必要的乱子。

“怪童丸,你行了啊你!是不是嫌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怎么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听见黑衣女子这样的呵斥,这一脑袋天然卷的死鱼眼熊孩子,总算是停住了自己那执拗的步伐。

怪童丸回过头来,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道。

“娘,不是这样的。怪童丸真心不是故意,不听娘的话的。怪童丸……怪童丸,只是帮娘讨一个公道。要不是那些怪人欺负娘亲,怪童丸也不会这样气愤。”

听着怪童丸的忏悔,黑衣女子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不少。

“那你现在还听不听娘的话?”

“听。”

对于女子的质问,怪童丸点了点头,异常委屈的应答道。

“既然还听娘的话,那你就给我回来。”

“嗯…………”

怪童丸极不情愿的,回到了黑衣女子的身旁。

黑衣女子伸出手,轻抚着怪童丸的脑袋道。

“听好了。这次是我们有错在先,是我们看管不利。让鞍马山上那个,有着执念的老和尚的灵魂,被其他人给截胡了。要不是这样,他们今天也不会怪罪娘亲。所以这次的事不怨他们,而是我们自己的锅你知道吗?”

“知道了……”怪童丸被黑衣女子强摁着,低下了认错的头颅。

“那怪童丸现在就去鞍马山,把那个动我们东西的真凶找到,给娘亲报仇。”

说着怪童丸又气鼓鼓的,准备直奔鞍马山而去。

面对这熊孩子执拗的脾气,黑衣女子不由得一阵的扶额:“站住!”

“怎么了娘亲?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怪童丸有些搞不懂,自己这次又犯了什么错误。

黑衣女子半恼的,看着一脸疑惑的怪童丸:“去之前你也不想想,以你的实力能打得过那个老和尚吗?连那个老和尚你都打不过,你又哪来的自信去找那个截胡的家伙算账?”

“可是娘,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为了得到那老和尚的灵魂,您可是整整谋划了十年啊。”怪童丸心有不甘的道。

“不这么算了还能怎样?虽然这次‘执魂’损失的事情,被桔梗那个老女人知道了。但幸好她这次并没有因此而怪罪我们,反倒是让我们尽心尽力把其他七个魂魄搜集好。”

“既然没有受到责罚,那娘为何在出来时面带愁容。”

黑衣女子长叹一声:“那是因为,他们要在仪式上,用将门魂玉替代‘执魂’。如此一来,我们预想的计划,就不知能不能如愿以偿的实现了啊。”

“可是娘亲。他们当初不是因为平将门的魂玉丢了,才决定用充满执念的魂魄作为仪式的主导的吗?”

“是啊。但他们最近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将门魂玉的消息了,说是将门魂玉在平安京附近现世了。因此这‘执魂’对于他们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女子再次的太息道。

“那娘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怪童丸用求助的眼光,看向黑衣女子。

女子沉思良久对他道:“先把最后两个欲魂收集到手,然后在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到好苗子。培养出一个品质稍差一些的‘执魂’,最后就是祈祷将门魂玉不要被他们找到。不然我们想要在仪式上动手脚的成功率,就会减少很多。”

“娘。我们这样做,真的能再见到我阿爷吗?”怪童丸心中有些迷茫。

“按照那人说的,就算做到了,希望也很渺茫。但这也总好过,没有任何再见到他的希望。”说话时黑衣女子不免有些落寞。

“娘亲。那鞍马山的事情,咱们不去讨个说法吗?”怪童丸对于鞍马山上的失利,还是有些念念不忘。

“鞍马山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毕竟我已经能够猜到,那件事到底是谁干的了。真要是说起来的话,怪童丸你还得管那位叫声姐姐呢。”

黑衣女子脸上,不由得挂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恰似与故人久别重逢。

“说起来过段时间兵俑他们,好像要去鞍马山迎接什么圣女,桔梗那老女人还要我们去接应他们。到时候你要不要跟娘,一起去鞍马山看看你的那位姐姐?”黑衣女子突发奇想的提议道。

“哼!怪童丸才不要看什么莫名其妙的姐姐,我只要有娘亲就好。”

看着怪童丸气鼓鼓的模样,黑衣女子欣慰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随后这对怪异的母子便乘着一股清风,消失在了药师寺的街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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