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东西两市号楼之上擂起了鼓。

东楼楼道之上缓缓走上两个差人,手中各执一卷。看了看那卷宗,与身侧的褐衣博士闲聊着。

街市之上行人纷纷抬起脑袋,看着那东西两市各立一侧的大钟楼。

那司天台报时博士点了点头,两个差人旋即扬起了头,用着高亢浸彻的嗓音穿透着两市

“亥正!大渊献!万物于天!深盖藏也!万物归烬!”

声音极其响亮,两侧侧传与整个闹市,闹市之中又经小楼互相传递,鼓点之声仿若雨点,响彻平凉城。

早些时候就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坊道之间急急忙忙的穿梭着了,这些人多半都是此地的居民,虽临近中秋宵禁延迟,但还是会宵禁,所以此刻听闻鼓点便就有了把握,早早的归了家去怕在路上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们差不多该开始进寻安坊了。”吴维的那双总是浑浊着的眼睛,此刻好似突然被赌上了一层哧溜金一般,殷殷然的在发光,周遭的灯火慢慢的暗了下来。

斐文琼州人,那地并无如此严谨的坊道。此刻看到这种奇异景象,不由得有些好奇。

他侧着脑袋,看着四散的行人。

他发现多数着汉衣的居民在坊间马不停蹄的走着,而着胡服的外族人,就如同他一般呆滞在原地。

“斐兄,你这样立在原地,一看就不是陇地的人。”他拍了拍男人的肩头,用着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平凉算是通西的要道,这地方看似平稳,但是下面暗涛汹涌着呢,先不说白日里此地阴暗之处有多少蜉蝣在干着事,就单说这明处,不乏有崔老这样子的角色,白日绑人。”

他离开赵构身旁,指了指不远处的号楼。

“这地方实在是没法管,所以索性就直接设置了宵禁。由县尉带着些巡城的兵来统领治安。那号楼夜半的时候就会与各地小楼形成一张灯火网,周遭的一切都由那号楼来掌控。”

墨恒听着,却感到无比惊讶。应天城之中日夜笙歌歌舞升平,临江之侧纵使是晚上也有出行夜猎的海船。夜市之中多有小时零嘴,他这修佛闲人还未修佛之前还会乘着夜色翻出靖王府,花几个银子在夜市之中买些吃食。若是遇到了什么险情,只需量一量自己身侧的腰牌,街市之上守夜的武侯便会保他平安。

他可不止一次提了一盏纸灯,在夜市之中醉生梦死。

未曾想陇地竟然是这番景色。

“哈哈哈哈,也不怪斐兄弟,琼州之地交通海运甚为便利,通海通江自然无比富庶,宵禁这东西本就是因为夜间经济低迷不济为求安生才有的,那地方自然是个好地方。”

他那双眼睛,看着远处的号楼。

“不过这东西在,倒也莫名其妙的使人感到安生,有不少熟人和我说过,这东西立在那就好似是天神在给他们守着夜呢,让他们多少在梦境之中舒坦些许。”

斐文看着那号楼,却不知为何发了呆。

吴维停下话来,做了个手势,径直的向着前方暗坊之中走去。

赵构笑了笑,跟了上去斐文不语也跟着他们走了去。

此时唯有慕容璃与墨恒不知所措。

顿了顿,墨恒用手扶了扶额头。

“姑奶奶,我们走了……”

他靖王府的公子,可不是什么孬种之辈。

众人消失于夜色之中。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还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少女觉得一阵心悸,时近中秋,周遭的风都好似是带刺的刀刃一样,直点点的在她两颊之上拍击着。

纵使是在这种环境之中,少女还觉得额上有些许汗珠在落下。

“你别想那么多,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世界被那些贼人掳了去,而我朋友也因为你师姐的事进了不该进的地方……”神识海之中一片回响,这句空灵且无垠的话语,不知为何就进了她的脑子……

“啧——”

“不想死就给我精神点!怨气的吞吐全已教给了你,如若还是掌控不精从这塔顶之上跌了下去,你我二人就死在此地了。”

平凉城西南处有一些外域的僧侣,他们在城中兴建自己本国的建筑之物,因为城中并未规定信仰所以此地十分包容开放。

而在城西南就有一座外域的景教尖塔,也不知用何手段强行将塔尖强行拉高,仿若是一根通天之柱一般。

直直的向着天空插去,好似是要用着这根柱子通往天界。

“这不就是神经病吗?……”

要说整个平凉城视野最开阔的地方,那无非就是宵禁之后的几个号楼,不过这也是常人所想之地。

少女神识海之中那个声音,就绝非是常人……

她能逃出货箱之后只一眼,就发现了此处……

“你是在说这造塔之人是神经病?”脑中的空灵之声又再度响起,好似是两片生锈的铁片不断的摩擦,发出的糟糕响声一般,让人听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都是。”

天知道短短的半天她都经历了什么,原本不打算出门的她,被师姐坑蒙拐骗到了平凉城,中间经历了欺诈绑架出逃,现在自己脑袋里还多了一个人!

这哪像是过节啊!分明就是那些三流小说家写的什么《狐妖万玉录》之类三流小说了。

不说别的,她就是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听这脑子里的声音。

“怎么的?不服我?”脑内那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少女微微颤的,想将耳朵侧开,避开那恼人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来自神识海,想要躲开,那就得屏蔽掉神识海。

而自己此刻能爬于此处,全靠神识海中的那一抹不知何处而来的黑绸,吸附着塔尖不断的攀附而上。

“寻常绝不喜欢你这样的人……疯狂而又妄为……”

她怨怨的看着不远处的塔尖,此刻心中却无比担心自己那小自己不少的师姐。

“偏偏就今夜,你这话让我百般顺心……”

也不知为什么看着自己手中那如丝带一般轻舞的黑气,心中谜一般的安心……

塔尖,少女蹲伏在整个平凉城的最高处,微微颤抖。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从这个半只脚大的地方滑落下去。

东西两市的灯火一盏又一盏的灭了下去。

无垠的黑夜,仿佛是饥饿的饕鬄将那一点点的光彩都给吃了去。

“看到了吗!这就是整个平凉城的景色!这世间不会有人再如我两一般登上此地!那些景僧所谓的通天之道,就是这个塔顶端!”

“不愧是我!轻易就能达成别人无法达到的事情!!”

那阵空灵让人聒噪的声音,仿若是在陶醉一般,自言一般对着此刻捂耳的世离炫耀着。

“快告诉我!究竟应该干些什么!!师姐要是被她们……”

高空之中,少女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好似是个疯子一般。

“闭眼”

少女听着神识海中的话,缓缓的闭上了眸子。

四散的怨,犹如墨一般,将眼前记忆中的平凉城人饭勺一点又一点的颜色。

四散的墨迹,好似一道道劲毫一般,在街道之中画出一点一捺,那些皆是死于此处的人的哀怨……

“看到了吗!世离!这些黑色的东西,都死死去之人的哀怨!你能听到吗?!他们在歌唱,在哭诉!在挣扎!!他们像是在对我歌唱一样!我能听到他们的……一生……”

闭目神识海犹若是一条银河一般,落下几颗繁星……

那飘忽不定的轮廓,在此刻忽的好似明了了起来。

空灵的声音渐渐的停下了,随之而来的,却是带着一点儿癫狂的少女之声。

那身影缓缓的具现,是人形……

纤细柔嫩的手,划过那真与幻的世界,轻轻的向着世离伸来。在她的面颊之上,温柔的轻抚着。

“看到了吗……这就是这座城市的哀怨……”

“败这坊道所赐,就像是一个个生宣上格子一样。”

世离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在她这只有一年不到的清醒岁月之中,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种能力……

她方才在那黑暗之中,将整个平凉城都映在了自己的神识海中,而那墨黑色的光点,如若都像是这只手所说的一般……

“初次见面,世离……”

那身影开始具现。

于神识海中,形成了人身……

“我是……”

“噬云君……”

看着眼前不着片缕的少女,世离忽的呆住了……

这不就是自己嘛……

“……”

“你!怎! 么! 不! 穿! 衣! 服! 呀!!!”

“???……”

“!!!”

“……”

“啊啊啊啊啊!!”

神识海中十分吵闹。

“老三啊,我怎么总觉得那个景司的塔尖上,好像奇奇怪怪的啊,你有没有听见有人的尖叫声,好像还是女人……”

“老已,我都说了你别想找媳妇的事了,崇善坊的媒婆都在找我劝劝你了。前段时间刚过七夕,现在又乱听出女人的声音,你这不就是在思春嘛!!”

“给老子滚一边去!!我是真的觉得那塔尖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老己指了指远处的塔尖。好似向像是在证明着自己所说的。

老三愣了愣,向着塔尖细细的看去。

好似真的有个影子……

揉了揉眼睛,又不见了。

“这不没人嘛!!好好守夜!别想女人了!哪有武侯像你这样的!!”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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