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肢被刻意地摆放成了跪拜的姿态，清空了记忆数据，之所以将他分类到成为特殊事件排查中心，而不是故障维护中心，便是这些情况的缘故。

除此以外，他还缺少了一块芯片。

“他的中枢系统直接被破坏，卸下了他的核心能量棒之后清除了他的记忆数据，这是一台曾经从事过安保型的机体，要想在瞬间将他制服，并不容易。”

我翻动他耳朵后面的表皮，表皮之下有焦黑的现象，这让我皱起了眉头。

“在过去一个月，与本次残骸发生同样情况的还有三宗，全部都是被摆放成了跪拜姿势，清空了数据，应当是同一个暴走的机体所为。在每一个案件之中，凶手都取走了一部分的元件，这一次是芯片，前三次分别是脑皮层、脊髓液转换器、血液置换板。”

菲斯·格里克接着说道，他用精准的外科医生的目光去扫描残骸：

“暴走的那个机器人，应当是因为病毒的影响，身体元件受到损坏，所以才从其他机体身上获取补充元件。”

“如果是你说的这样，为什么每次在不同的残骸取走一小部分的元件？他既然已经破坏了中枢系统，直接将他内部的元件全部搬空不就行了？”

我翻找着前三宗案件的记录全息图，果然从其他的残骸耳朵之下都发现了相同的焦黑。

“你的想法是什么？司、灵、一。”

艾莎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她故意将我的名字用一字一顿的口吻说出来：

“哦，抱歉，用你家小可爱称呼你的方法喊你了。”

呃。

报复。

绝对是报复。

艾莎一定是认为我通话时间太长，所以在变着法子提醒我了。

“这四件案子的确有联系，但是凶手未必是机器人。”

我的答案对于艾莎和菲斯·格里克这两个还受到“机器人学三大法则”影响的人来说，像是一种天方夜谭：

“我认为是人类。”

艾莎缓缓睁大眼睛看着我，菲斯·格里克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他的上衣口袋翻出了一根“雪茄”——那只是做成雪茄形状的吸入式能量体，可以提高机器人脑皮层的活跃程度。

“人类怎么可能伤害得了我们——”

艾莎似乎陷入了怪圈：

“首先，人类为什么要伤害我们。现在，我们才是他们能够生存在乐园之中的保障，除了乐园，他们的体质，根本没有办法在外界其他地方生存。”

乐园，是指我们所属的这块拥有独立气候系统的区域，区域被设计成有利于人类生存的环境，而在乐园之外，高强度的紫外线、平均温差50°的天气，被污染的水源和土地是极为普遍的事情。

哪怕是长满了森林的两河流域，乍一眼看起来适合人类生存，但是植物和空气之中的毒素都不适合人类久居。

从艾莎的角度去思考，的确无法想象，乐园里的新人类会伤害保护他们的机器人。

“司灵一，你继续说你的见解。”

菲斯·格里克重新检查残骸，在寻找他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地方。

“这四个案件之中，所有人的耳后都有焦黑，如果通过外接电路接通脑皮层的回路，即便只是一个人类少年体，用一个改造过的耳机，都可以造成机器人短暂的短路，在这时候无论是破坏中枢系统还是清楚记忆数据，理论上都可以完成。

这四个机器人曾经伤害到了那个人类，他们取走了人类身上的某种东西。于是他也带走了他们身上的某种东西，让他们向他以这种姿势进行道歉。[低下你的头，我是你们不可轻视的存在]——这几具残骸仿佛在说着这些话。”

我将我的推测说完，菲斯·格里克陷入了沉默，他本来想要找出证据来反驳我的论点，但却不知道怎么的，无法反驳我的话。

“你真的没有安装情绪系统吗？区区一个共情系统，就能够让你推算到这个层面。”

艾莎伸出手摸着我的身体，从前胸绕到了后背还趁机捏了一把我屁股，就在她要解开我的裤腰带的时候我赶紧抓住了艾莎的手，提醒道：

“艾莎，你这样的动作，是会被当做性骚扰的。”

“那是人类社会才有的事情。”

艾莎舔了舔嘴角：

“来，让我检查一下，看看你是不是在哪里偷偷安装了情绪系统。”

“战斗机型体是不允许安装情绪系统的，你不是也知道规定吗？”

我向后退去，直到退到了墙角。

好吧，艾莎再一次将我逼近了墙角，她是多喜欢这种狭窄的地方啊！

“这样吧，你来找一下那个人类。”

艾莎凑近我的脸，一双眼睛兴致勃勃地注视着我：

“他是什么性格，什么样的性别，被拿走了什么东西。用你那廉价的共情系统，好好找一下。而菲斯——”

她转身对着菲斯·格里克打了个响指：

“你也不必受到司灵一的影响，你可以继续寻找暴走的机器人，我们两方面着手调查，完美！”

*

*

“每次看见这样的天空，我总是忍不住悲伤。”

一个穿着卫衣的少年坐在了艾莉丝的旁边，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铁三角的复古耳机，里面传出了20世纪的老歌曲的声音，他不等艾莉丝回答，就像是对着一个知心好友一样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地说话：

“云区里的人类都在笑，我却觉得很孤独，这个世界不是我的世界，我也不是真正存在在这个地方。我想我大概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少年擦了擦眼泪，侧过头看着艾莉丝，突然抽泣起来：

“艾莉丝，我最好的朋友，我无法抑制我的悲伤，我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