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这中秋节尚未开始,但这中秋的气劲倒也是蔓延了开来。平凉城虽然不如东部的各地繁荣,但好歹也算是边塞胡域的一条要道,算得上是一个胡汉交融之地。

也不知道为何,圣上对平凉四周的蔓延的黑暗势力不管不问,倒是对着灯节特感兴趣。

上元,中秋,这大小坊道之间是鱼鳞一般的灯柱,密密麻麻的排列,大小拨款近乎百万,只为满城花灯。

漂亮极了,也让人感到一阵没有来的伤心。

今夜是八月十四,戌正。

离灯节开始还有十三个时辰。

四人缓步从崔老的暗楼中走了出来。

“小公子,我问问你,你说你来这地方图个啥啊?”

目光微微凌冽。

这公子哥一眼就能看得出是那些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坦日子的。那么白净本就不像是少女江湖人应该有的模样,想来是风月场所并未少去过。

他吴老三是极度讨厌这种人的,明明与他们这些杀人的猎师格格不入却还要强**来。

“要你管?我来着就是来这。”

“嘿嘿,您当然是可以随便走,只是我不明白吧,人干一件事情总得有些对自己有利可图的东西才行。”

他冷声一笑,跑了半步勾搭上了墨恒的肩头。

“我也好,赵猎师也好,大家都是收了崔老钱的。”

抿了抿嘴,邪笑道。

“这地就你和她两人,独你们两个是个瓜怂。”

言罢,用手指了指眼前的慕容璃,似乎是丝毫不怕此刻的慕容璃生气似的。

“……”墨恒无言,白了吴维一眼。

“起开!”没好气的将猎头的手拍倒在一边。

那吴维微微闪躲,侧倒一旁赵构处。

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啧啧啧啧……”

他搭上赵构肩头。

云淡风轻好似自言自语一般。

“我吴三郎没读过书,但我知道,这世间吧,只有钱是最牢靠的东西,人情这种东西可有可无,所谓的坚贞无非就是钱给的少了”

他这话随时杂碎的说的,但却全进了二人的耳朵里。

此次出行皆是猎师的事情,现在队里面混进了两个寻常人,多少让他感到排斥,如若这两个寻常人收了崔老的钱财,他还安生一点,只是这两人却未曾收钱,甚至是连函书都未曾提到。

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拿了飞羽鹫的临工!

他还让赵构去探过了,这二人是为了一个丫头才来这帮崔老的,说是为人情。

人情……

啧……

“白首相知犹按剑哟……朱门先达笑弹冠啊……”

更不牢靠!

自他吴三郎开始认字儿开始,这句诗就映在了他的脑壳里面,他是万万不相信这些所谓的恩爱情仇的东西的,唯有钱能让他感到安心和实在。

即使是现在身旁的赵构,只要他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便会毫不有序的将他如同垃圾一般的丢弃掉。

“你究竟想说什么啊!”墨恒微恼,又是吟诗又是作对,说自己是个大老粗。

这种过谦实在让人难耐。

“就随便说说~”吴维耸了耸肩头。

离开了四人聚在一起的人堆。

犹若一个离世者一般,自己另开了一条小道。

赵构憨憨的笑了笑,也不语,和吴三郎走在了一起。

街上人头蚕动,皆是些做些市井生意的贩子和各处游览的顾客。

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宵禁了,若非是时近中秋,此刻恐怕已经宵禁许多时辰了。

那如同列阵一般的人群之中,开出了一条道。

“诶,吴哥,我来了!!抱歉抱歉!!初来陇地,未曾想这地方那么大!就乘着几位睡觉的功夫出去了就方便了一下,一抬头就找不到北了,平凉之地的中秋实在是繁华!!”

高高瘦瘦的男人从人堆里钻了出来,是斐文。

他手中提着些东西,晃荡了两下,看形制应该是月饼。

“你胆子也忒大了点,趁着我们睡觉的空档出去了,方才崔老来了,好在他没怪罪你。你接了飞羽鹫但人却不见了踪影,若是被他忽的在意了起来,你路就走没了,方才那个蜉蝣的头人……”

话说道着,他那白多黑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看了眼斐文手中购得的那袋月饼。

“你猜怎么着?”

“这怎么猜,你说嘛。我洗耳恭听就是了。”

斐文也上道将手中的月饼,递一个上去。

看了眼他身旁一度憨笑的着的赵构,也送了上去。

接了月饼,那猎头自然是心情不错吗,笑了笑。

用两根手指攥出两个钩子。

向着自己的眼睛慢慢的走去。

“掏了他们的眼睛,让他们自己吃喽……”

那双油乎乎的脏手,在身旁憨笑着的赵构身上擦了两下。

那憨笑着的面颊依旧不变,傻笑如故。

“嘁……”墨恒没好气的白了那斐文一眼。

估计也不是个好东西,这勾心斗角的一套比一套来的顺溜。

只是他没想到除了这二人之外居然还有一个猎师,刚才进屋的时候也并未看到这斐文,恐怕真如他所说方便去了。

不过仔细一想,能在这地方方便过后迷路的,那也是个奇才。

心中暗暗的鄙夷。

如若换他来,他可绝不会吃这该死的月饼!!

猎师做的都是非人的事情,连这种稚女都感随意贩卖,更别说是别的黑暗勾当了!

他可是应天府靖王的儿子。

虽然是庶出,但也是王爷的子嗣!这种勾当!在他这千金之子之下是决不可允许的!他们靖王家世世代代都是文雅之士!

却忽的觉得肩头一沉。

微微的转过头去,是斐文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

他比墨恒高了一头有余,此刻却是要墨恒微微的抬起头,才能与他四目对视……

刹那间,方才心中那翻天的鸿鹄之志,就没了。

微怂……

“你干嘛……”声音小了八度。

虽是沉稳口气,但却能感受到一种拘谨之感。

“嘿嘿嘿~公子,中秋安康!”一块月饼裹着一条帕子,递了过来。

“……”

“……”

墨恒接过月饼,吃了起来

“真香……”

自然的,谁能抵得过中秋佳节的一块月饼呢?

“小姐?月饼?”

“……”慕容璃不语,微微摇头。

“小姐是不喜这边样式的吗?这边还有粤式的月饼……”斐文夹着自己的巾帕,从纸袋之中拿出一块做工精致的月饼。

“……”慕容璃又摇了摇头。

“小姐是不喜欢月饼这种糕点吗?”

斐文疑惑,也不知为何,在这临近中秋的佳节之上,居然会有人能拒绝的了月饼……

“你的帕子太脏。”冷冷的,少女从那纸袋中直接拿了一块原型糙制的酥皮月饼。

在众目睽睽之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斐兄……你……”

吴三郎微微愣住,缓步走到斐文身旁,颤抖的用手将那帕子夺了过来。

“……”

“兄弟……有些年头了……”三郎颤颤的说道。

“嘿,我懒,也恋旧,没办法……”斐文嘿嘿一笑,这笑容之中却好似藏了刀子一般顿时让人无法安生下来。

吴三郎这句话的意思,并非说帕子老旧,而是说,这帕子不仅是中古之物,还从未曾洗过!!

“呕!!!”

纵使冷冷清清的赵构原是一言不发,但是到了此刻,却再也无法按捺的住!他与三郎呆的时间最长,这言下之意简直就是赤跳跳的写在吴三郎的脸上。

最先吐出来的!就是他这蛔虫下手,赵构!

“……”

三郎眼馋,拿到了月饼就第一时间吃了去,而赵构虽胖,却细嚼慢咽,此刻才吃了大半。这里最倒霉的,也就是吴维吴三郎了!

“呕呕呕呕呕!!”

赵构和吴维先吐为敬!!

墨恒此刻的面色都已经黑了,他这千金之子未曾有过如此境遇……

只是他与老夫人修佛之道,为求改命,又遵由清尘法师的教诲,这月饼如若真就丢了,倒是不符合清尘大师的戒律了……

正当二人呕吐之际,唯有他一人,黑着脸,将那月饼一点一点的塞进了自己的腮帮子。

只要忽略掉这是被那张脏帕子裹过的,一切都还说的过去……

“还是很香的嘛……呕……”

并未说完,一阵翻涌之感传来,男人干呕一下。

半响又重新吞咽了回去。

斐文那张说得上英俊的面颊之上,浮现出了一点难以发觉的笑意。

他自认为无人能够注意到他。

胡袍之下的黑暗之处,一双冷淡的眸子捕捉到了一切。

这男人却是是有点意思……

那张脏污的帕子,也挺有意思……

那上面并不是什么污秽之物。

慕容家的药房临玉堂中在琴川大劫过后有一篮子红褐色要销毁的纱布,看起来污秽,但却是洗净了的,那是当时急救时伤者的血。

血凝结成血块之后,是很难消去的,哪怕是在沸水中蒸煮也很难消去那红褐色的印记。

那块帕子说是帕子,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块被裁切下来的纱布。

就在刚才那一眼,她大概猜出了是哪里产的。

纹理与织造方法,都与慕容家的相似。

而慕容家却又与朝中关系密切……

所以同用一种产地的止血棉纱。

开封产。

而那上面红褐色的印记,应该大抵是血液……

这是一块染血的纱布……

她虽然不多言,但人却温善。

斐文的那句恋旧,她依然记得……

恋旧……

什么旧能如此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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