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来。

“嗯？”

艾莉丝温柔地应了一声。

“今天又是从哪里学的？”

面对艾莉丝的每日告白，我已经相当冷静了，要是第一次送她去云区听见这个，我可能还要慌张地查找论文，研究人类过度依恋机器人应当如何治疗的方法；但这么多年的归类分析，我已经充分掌握了艾莉丝打这个电话的动机。

艾莉丝早上就已经完成了她“每日告白”的核心部分，现在时间是早晨10:00，正好是艾莉丝刚刚在云区学完电影鉴赏的课间时间。

艾莉丝表演天赋极高，无论是童话书里面的台词，还是她看过的旧人类们表演的电视剧舞台剧或者电影里面的台词，只要有她喜欢的台词，她便会立刻记在脑袋里，等着一个机会表现出来。

一开始要分辨这种演绎的成份还是相当不容易的，按照陆琪琪的说法，我这是饲养了艾莉丝多年了，养出了一种直觉。

直觉，这是人类才有的东西。

我觉得陆琪琪的说法并不准确，与其说是直觉，不如说是大数据积累之下精准的运算和推测。

陆琪琪总会说我缺少点人性，共情系统毕竟不是情绪系统，这二者之间的差距比较大，需要我不断学习。

学习，我最擅长的就是学习。

所以你看，我听见通讯器对面传来艾莉丝0.01秒的迟疑，我便知道我说中了。

“《傲慢与偏见》？还是《德宁郎的往事》？我想想，根据你最近留在安杰丽娜那里的浏览记录，我猜应该是《春天过后我便爱你》——”

安杰丽娜是我们的智能管家，机器人拥有智能管家这件事情本身听起来或许很奇怪，但是在我工作时间，安杰丽娜负责维持艾莉丝的生活空间，记录艾莉丝的状态，是相当重要的存在。

安杰丽娜没有实体，她与房子整体融合在了一起。

“好了好了，司灵一你太坏了！”

艾莉丝首先投降，嘟着嘴发出了小狗一样委屈的声音：

“我承认我有点夸张，但那的确是我的想法嘛，你配合一下啦！今天是人家13岁的生日哎！”

“13岁生日”这几个字眼跳到了我的人造耳蜗里，顿时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更正一下，预感是人类拥有的东西，那就说是不祥的推测吧。

“哎呀！你好像已经知道了。”

艾莉丝的声音里传出了几分促狭的笑意，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那下班后可不要乱跑哟，我去找你呀！”

“这里不是小孩子来的地方。”

我赶紧回绝，身上一阵寒意。一想到艾莉丝进入特殊事件排查中心之中的情形，我已经可以计算出紧接着这个地方会遭受的损害有多高了。

当然不是因为艾莉丝破坏东西。

艾莉丝好奇心虽然很强，但是对于机器相当爱护和精通，徒手拆卸小型机器人不在话下。

只是艾莎和菲斯·格里克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变成艾莉丝的“研究”对象了。

“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人家已经13岁了！”

艾莉丝恶作剧一般将重音放在“已经”两个字上，我的核心能源棒要是能够模拟人类的心跳，现在一定是漏跳了半拍：

“就这样，回见！司灵一，你要记得我爱你哟~”

通话结束。

“哦？跟你养的人类相亲相爱结束了？”

艾莎两只手环抱在胸前，靠着充电间的门框看着我，我对于与艾莉丝的童话时间太长表示歉意，赶紧道歉，经过艾莎的身边的时候，艾莎忽然说道：

“算是一个忠告，不要跟人类过于亲密。”

艾莎逼近我，将我逼到了门边上，一只手按在我身旁：

“当然，如果你只是为了恢复生态环境而培养合适的人类，这就没有什么问题。你如果需要伴侣的话，还是要找机器人的同类。”

她收起了手，站直身体，将自己的头发拨到了脑袋后面，眨了一下眼睛，说起了案件的事情：

“——希望你能够给出合理的分析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