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这成何体统啊……怎么能让您干这种粗活呢?”欧阳惜阴手忙脚乱,试图阻止四处打扫搬运的张铭,但是却总猫着手不敢碰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可怜楚楚地像只猫儿。

“哎,别见怪,帮人帮到底嘛!”简单打扫了一会儿,张铭便自顾自地寻找着什么,突然,他发现房门旁边那张不起眼的小桌子蹲伏在角落里,文房四宝也如静谧的君子般静静地安置在桌面上。“有了!”

张铭走过去,推开那一侧的房门,让光线照进来,随后抄起筒里的毛笔,沾了几笔残墨,便往纸上开始写字。

欧阳惜阴也跟过去围观。她看着张铭在宣纸上的奋笔疾书,不由得睁大了眼,表情也显得十分惊讶,目光紧紧地跟着笔尖移动。

他的字迹确实十分的工整、雅观,书写起来如同游龙戏水一般,顺滑流畅,而且那一个一个的字符清晰可鉴,比起那些个老大夫开方时写的鬼画符来,张铭笔下有些偏草的行楷可谓是非常的赏心悦目,而且更重要的是……

——他双手都在写!

欧阳惜阴之所以惊讶,不是惊于他的字迹,而是对他同时两只手写字而不出差错感到震惊,而且仔细看去,两张纸上的字样都不尽相同,并非是单纯的为了抄双份,他正用两只手同时书写着不同的字……传说中的“一心二用”?!没想到今日真能见到。

“好了。”说罢,张铭放下笔,将写好的两张单子中的一张交给欧阳惜阴。

欧阳惜阴双手接过一看,两张字迹工整的药方新鲜出炉,可当她手托着两张药方时……真的没问题吗?别到时候等到药吃下去,才发现里面有某两味药调错了位置,结果吃出了人命什么的。

“这个……真的不用再确认一下吗?”欧阳惜阴怯生生地问道。

“放心,在下不至于粗心到这种程度。这张是公子的,在下来负责抓令尊的药材。”张铭离开座位,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标识的大药柜。“大小姐,能把这儿的药材清单给我看一下吗?”

“啊!好的,我马上去拿!”欧阳惜阴接过药方的双手往怀里一缩,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匆匆去找,不敢有丝毫滞慢。

“有劳了……顺便拿杆称来!”张铭倒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

“好!”

……

大概鼓捣了快半个时辰,二人好不容易凭借着药单上记载的抽屉位置,从没有任何标识的药柜里取足了他们所需要的,期间张铭几次够不着顶部的抽屉,只好垫张椅子挪来挪去,惹得欧阳惜阴拿着药单在下面偷笑。

不过乐归乐,欧阳惜阴还是觉得这种做法太麻烦了,她决定回去后就叫人在药柜上写上标识,以后方便取药……顺带一提,最初是有打算在抽屉上注明药名的,而后不知是哪位先生说,这里的抽屉数量不够,以后可能会时常更换屉里的药材,怕到时候换来换去的怪麻烦,当时参与改建的下人也都已经忙得累坏了,想着正好偷个懒,也就索性不写了……

之后,张铭让欧阳惜阴把他量称好的药材分成三份,一一包好,自个儿在角落里找了个有点积尘的药臼,擦干净后,把外用的药草捣成泥渣,以制成外敷的药膏。

欧阳惜阴坐在他刚才开方的那张桌子前,纤手提着铜称,漆黑清澈的眼瞳中能看出无比的专注,她仔细地掂量药材的分量,丝毫误差都不肯放过。

她将托盘里最后的三七分配好,手脚生硬地将其包裹在药纸中,然后用绳子缚紧……但她做得并不完美,刚绑好的一包差点散架倾倒而出,她下意识地往张铭那里投去求助的目光,不过对方正蹲在角落里捣药并且背对着她,她也无可奈何,只好自己重新琢磨。

欧阳惜阴这才感到一股令人不舒服的寂静,他们两人都太专注眼前的事了,根本没怎么交流过,而且看张铭那个样子,估计也不是会主动开口的类型吧。

想着缓解下气氛,少女尽可能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嗯……还不知道先生贵姓大名呢?”话说出口,欧阳惜阴便察觉到自己的提问有些许突兀,但补救已经无济于事了,她只能尽力地去掩饰自己的尴尬。

对方愣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刚反应过来一般:“在下姓张……先生就算了,担不起担不起。”张铭没有在意,接着捣鼓自己的药泥。

“嘿嘿,因为一时不知道叫什么好嘛,您又会书法,又懂医术,我就想,称您先生最好不过了。”对方沉默了,不知是对她的话感到反感,还是对这个称呼不太喜欢?欧阳惜阴开始紧张起来,一遍一遍地回想刚才的话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其实我也不太懂医术,只能算是浅知薄解……随便大小姐了,叫先生也行,我都认了。”过了许久他才回了这么一句。

“哦,是吗……”该说是随和呢?还是随便呢?欧阳惜阴叹了口气,总觉得不是很能聊得来呢!跟这个人……

她此刻只剩这个想法。

“……嗯?您刚刚说什么?”欧阳惜阴忽然灵光一现。

“啊?”张铭回头疑惑了一下,察觉到可能是自己声音小了,对方没听清。“我说,随你怎么叫,我都认了。”……当然,诸如儿子孙子这类的坚决不认。

欧阳惜阴闻之,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哧”的一声忍不住笑出来。

张铭满脑子问号,但是欧阳惜阴似乎也不打算说明原因,加上他也没兴趣知道,就索性让她这么一笑而过了……

原来,‘在下’只是他的外门而已。

同她家二弟似的,像个长不大的男孩。

……

张铭捣好药泥,把药臼里的粘稠的团物倒在药纸上裹住,然后随便揉成团托在手上,刚想回头问问欧阳惜阴有没有绑缚用的细绳,回头那一刻,赤日已经悄然降临了,余晖从房门外照进张铭眼睛里,视线模糊了一下……

光晕中,欧阳惜阴端坐在椅上,纤细的身段笼罩在余晖里,浅绿色的长裙很好地掩饰住了其微敛的胸脯,却将一对柔美的锁骨展露出来,连着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张铭不禁欣赏出神,接着往上打量。一双明媚的丹凤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眉心的凤羽花钿更加点缀了其美好的容颜,斜插在头上的发簪垂着三颗亮眼的珍珠,将一瀑黑亮的头发完美盘住……仔细一看,却还真是个名不虚传的美人儿。

“啊……”张铭出口便呆住了……他刚要问什么来着?

好像是察觉到了张铭的视线,欧阳惜阴皱了皱眉,疑惑道:“您怎么了?”

“我……”没办法,方才走了神,现在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我是说,这边的药捣好了,我就先给令尊令弟送过去……对了,你手上的两幅药,记得嘱咐熬药人要每次翻熬一回,茶子大概三分之一碗就好。”

“好!我记住了!”欧阳惜阴开朗地笑着回答。

“乖!”张铭竖了个大拇指,头也不回地走了。

欧阳惜阴把两幅药各自绑成一串,然后把桌上的文房四宝收拾了一下……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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