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城旧唐时乃唐朝属地的边塞,周遭贫瘠并无特殊的产业,但却是通往长安与外域胡地的要道。自更迭两朝后此地便也在中原之地的外围了。

本就是一个小地方,自脱离边塞之地后,平凉便仿照这旧事长安建造了四十二坊,东西两侧各二十一坊,每一侧配有一市集,风东市西市,除了没有大明宫之外,其余的倒确实是像模像样的,在此地尚且还能看到唐时的影子,不过毕竟千余年过去了,连大明宫都已经随着时间化作一缕黄土,更不要说什么旧时风采了。

这平凉四十二坊西北区域多为外域居民,其余各地皆为平凉旧时集散村落,只是这大大小小的四十余坊中,却偏偏没有寻安坊。

平凉人都知道有这坊存在,但却鲜有人知道进这坊的道路。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这寻安坊本就不在这平凉城明面上,一切都要入夜才能看的清楚。

自几人在马车上行走开来,已有半个时辰,只是无奈这平凉城似乎是过于大了一点,再加上中秋佳节此刻街上人满为患,竟然一时是坊道拥堵,车马难行。

车内的世离是安静了,动都不动一下,好似是哭累了睡着了。而那几个筋肉大汉虽未身死,却也被慕容璃的那一下振刃给震的浑身是伤,此刻也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不得不感叹慕容璃确实是技法高超,方才那一剑是介乎于生死之间的一条线,这几人中身子骨软的虽未死去,但却早早的晕眩了过去,半响无法起来。日后调养过后恐怕再难行凶作恶,而健硕的头人却还能强撑起意志,呆坐在车畔。

几人虽然想要动手折腾世离这小妮子,只是此刻连手指抬起都无比困难,更不要说是动身子了……

“你……只为见崔老?……”

这平凉城为崔老打拳的蜉蝣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们这些没有仙缘的凡人要想在这平凉城中生存,可全靠着崔老赏饭吃。

那身着胡服的女子不语,只是驾着车,并不理睬他。

他是真不相信崔老会为他们主持所谓的公道。

额角冷冷的留下一丝汗珠。

自他成为蜉蝣开始,便就在平凉的大街小巷之中摸爬滚打,黑的东西看的多了,眼前便也就明了了。

从蜉蝣小卒,到蜉蝣头人,这十年的滚打生涯让他明白,不是所有东西都是有所谓的公道的。

他本就已经是死人了。

马车停了,男人打去眸子,眼前是须发斑白的崔老……

自己这二十余载,全是靠的他……

他是个孤。

那年平凉城爆天灾,近乎三年颗粒无收,陇地粮仓大开,却是连一斗米都没有。

各地庄上多有人饿死。

那夜家人都已饿的不能言语了,卧在床上,连动都动不得一下。

为了寻找吃食,他一夜走了五十里地,四处寻觅吃食。

周边就是连野菜根子都被人拔了去做成了汤食吃了去,自然庄子周边是找不到东西的。

只能去平凉……

那夜夜色正浓,他裹着一件破夹袄趁着守备不注意混在车队里进了城,在城门口的一间胡饼摊子前面,就靠着偷,拿了十几件胡饼。

只是毕竟是第一次偷东西,手脚并不干净。被人逮住了尾巴抓住扭送到城卫那去了。

那城卫老爷是个狠角色,时值饥荒,见他这种毛贼一天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不待他解释,就是一顿毒打。

一阵天昏地暗,他只觉得浑身好似都像是碎了一样,没一块是完整的。

待他半昏半就之际,将他带上镣铐,全由那胡饼铺子的人决定。

他在梁平呆了两夜,靠着偿债,赚了一包袱胡饼。

当他半瘸半拐的抱着那一包胡饼兴奋的跑回庄推开家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厨房里有一阵肉香。

剩下一个疯掉小妹。

笑着给他递肉。

一家七口,就活着两个,其他的都烂死在床上……

见他背着一包袱饼,那痴傻的小妹好似忽的醒了。

一刀捅进了自己的咽喉里……

他冷冷的站在门框口,看着烂臭一团的屋子。

没有任何感情的看着。

然后狠狠的吐了。

吐完他站在尸体前,伴着那腐臭的味道,一点一点的把那包胡饼塞进自己的嘴里。

他没有一点表情的,边吐,便吃。把那一整包的饼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随后在屋子里挖了个坑,一个人躺了进去。

第二日天亮。

他醒了。

用河水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换了一身新浆好的衣裳,一个人光明正大的进了平凉城。

他用短凿趁着夜色杀了那夜饼店的老板。

旋即又在暗处割了那守城卫的喉咙。

靠着这做投名状,投靠了崔老,成了蜉蝣。

身体再无力气,男人缓缓的睡了去。

墨恒与慕容璃先后下车,微微的行了一礼。

崔老面有不悦,只是纵使再不舒服,也只得忍着,他将手中茶盏放下。

向着眼前二人,行了个叉手礼。

“二位大驾光临寒舍,实在是有失远迎”

言罢,目光转向车中的四人。

“把这四个怂人给我丢进里院吧……”

看着眼前睡着的世离,却难得的有了一丝畏惧之意。

麻烦大了……

手底下几个不要命的,不知道那腰牌意味着什么。

一个是京城来的豪门修派,另一个是平肩异姓王的子嗣。这下是把这两路子人都给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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