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清早就化为人形，手中提着碎花的小裙子。
幼儿款式，专为七八岁的小孩设计。
“人类的衣服？”
“没错。”
薇薇安今日情绪高涨，她身后还有一块方形物，上面盖着亚麻布。
“那这个呢？”
她一把掀开那块布，其中映出一只幼龙的身姿。
“镜子？”
“是的。”
“两个合在一起呢？”
“……”
萝妮不知该怎么回答，呆呆地看着母亲。
“答案是我可爱的女儿~”
不知怎地，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薇薇安转过身，将衣服放在床上，然后笑眯眯地对女儿说：
“今天要教给你幻化为人的方法。”
啊。
萝妮早有准备，她期待这一天，也害怕这一天。
龙身的性别为雌，那人形不就是小姑娘了，届时该怎样面对自己才好。
这问题困扰了她无数夜晚，令她辗转难眠，然后又在垂体激素的作用下睡上整个白天。
但不做女孩，要一直保持这副怪物的身躯活下去吗，倒是不用在意性别，可心理的抵触无法消解，成为女性，或是当一辈子蜥蜴，这已经没得选了。
至少也要先成为人类，这是最优先目标，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在此之前，要先说明为何龙有化作人形的能力。”
母亲竖起食指。
“首先，这是神造的世界，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
幼龙点了点头。
“神最先仿照自己的外形创造了人类，这是一切智慧生物的蓝本。”
“接着，神又创造了各种各样的生物，强大凶悍者有之，渺小微末者亦有之，神认为，这些生物中但凡具有智慧的都应该与人一同具备享有神明外貌的资格，否则就有失公允，因此生物愈发智慧，外貌就愈接近人，而愈发野蛮，外貌就愈接近野兽。”
“这就是为何龙族有变形能力的解释，这项本事同样是龙的本能，只是没被传授很难自行领悟罢了。”
萝妮点着头，认真听母亲的教导。
“那么。”
薇薇安舒了口气。
“现在就开始吧。”
开始…
开始什么，这样就可以变化了吗，没有咒语、仪式或是魔法吗。
幼龙有些困惑，母亲走到她身边。
“来，先闭上双眼。”
萝妮懵懂着，按母亲的指示去做。
“开始想象，想象每一片鳞都缓缓从身上褪去，缩进皮肤。”
“嗯……”
依照她的吩咐。
“然后想象，翅膀、尾巴、角溶解消散，从体表脱落。”
萝妮觉得身体有些异样。
“眼睛要闭好。”
看幼龙打算睁眼，母亲警告她。
并不是因为这个过程不能看，而是介于龙与人的中间形态实在太惊悚，她怕女儿被自己的模样吓到，没经验的萝妮还不能像母亲那样瞬间完成变身。
“接着想象，爪子缩回手指，指头渐渐变得纤细，腰腹缓缓平直，像人类一样。”
萝妮照做了。
“接下来，想象着自己头顶生出秀发，脸蛋变得平整，长吻也消失不见。”
之后是沉默的十秒。
“……”
薇薇安眯着眼。
“这可有点……”
有点怎么？萝妮心中焦急万分，听这语气莫非不尽如人意吗。
“妈妈，我能睁眼了吗？”
“嗯…”
母亲略微犹豫着点点头，虽然有点不对劲，但至少不会被吓到了。
这样正常吗，没能完全变为人身，但是好歹有了人的模样，初次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难得。
萝妮紧张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灰发蓝眸的幼女，四五岁年纪，娇小可爱，水润澄明的大眼、娇嫩白皙的肌肤，圆鼓鼓的脸蛋让人想抱在怀里好好搓弄一番。
喔，这就是我吗？
但、但为什么没穿衣服，头顶还生着犄角，体表也覆盖零星的鳞片，屁股上那条比腿还粗的尾巴又是怎么回事。
“妈妈…”
萝妮红着脸捂住身子，向母亲投去可怜兮兮的目光。
尽管只是小孩的身躯，但羞耻心还是有的。
“这么小就知道害羞。”
微微安拿起之前的小裙子。
“来，把这个穿上。”
原来如此，母亲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所以才准备好衣服，但、穿上女性的衣物原本就强人所难，更何况是童装——
那么，要全′裸着生活吗？
答案显而易见。
绝对不可能。
洞穴里适合自己身材的只有母亲拿来的这套，除了穿上它别无选择。
于是，萝妮在二十多年的男性生涯后，终于克服掉巨大的羞耻心穿上了童装。
没有内衣，只有连衣裙和小外套，话说回来，龙也无需内衣，就算生活不检点也不会感染细菌或疾病。
“真合适~”
母亲双手合十，开心地笑着，怎么会不合适，童装的尺寸原本就比较宽松，除非是小胖子才套不下呢。
萝妮难为情地搓着手，但现在终于能在镜子前好好瞧瞧自己的全貌。
发色与鳞甲不同，并非耀眼的银白，而是偏灰、或是透明的质地，天然地打着卷延至腰部，一对青色尖锐的角长在脑袋两侧，湛蓝的眼眸中是冷血动物的竖瞳。
脖子生着淡淡的鳞片，到咽喉处才渐渐消失，或许是变化不完全所致。
“妈妈，角和尾巴……”
女儿神色慌张，薇薇安却很坦然，她瞧出萝妮的担忧。
“没关系，这大概只是第一次不甚熟练的缘故，多练习几回就能褪干净了。”
原来如此，萝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副模样别说融入人群，不被当做魔物丢石子就算好的。
“过来，让妈妈抱抱。”
薇薇安蹲下，展开双臂。
龙形有个缺点，因为覆盖着鳞片体表温度很低，要说拥抱她更喜欢温暖柔软的人类身躯；现在女儿也变得温暖了，怎可能放过疼爱的机会。
萝妮拖着笨重的大尾巴跑过去，妈妈搂住她的脖子。
我家孩子怎么这样可爱，简直是云端坠落的天使。
薇薇安的心仿佛快被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