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口腔中充满了铁锈的味道,他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即使身体已经被病魔摧毁,即使意识因为高烧而模糊不清,只有这个味道……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是战争的味道,他一生戎马,指挥军队南征北战,血的味道,几乎贯穿了他的人生。然而现在,一切都将结束,他望着自己的布满皱纹的手,发出了苦涩的笑声。

人——终有一死。

这是不可改变的定律,古往今来,无数王侯将相追求者不朽的生命,然而他们之中没有一人成功,运气好的,最终在病床上悻悻离世,运气不好的,要么中毒身亡,要么干脆利变成了没有生命的不死者……真正永生之人,一个没有,

“陛下,感觉好些了吗?”

稍微一动模糊的视线,他注视着坐在床边的女祭司,她有着一头苍蓝的的美丽长发,翡翠的色眼睛深处,永远潜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精致的脸庞已经被岁月夺去了神采,原本婀娜多姿的身材,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荡然无存。她陪伴他半生,但是却因为地位不同,而没有走到一起。

因为这个女人,是水神塞蕾丝蒂娜的祭司,他则是火神托勒莫尔的神选者,两人侍奉着互相对立的两位神祇,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朕……已经不行了吗?”

“诚如您所言,陛下。”她握住了他布满皱纹的手,“您的病已经扩散到心脏,如果静养的话您最多还能再活五年。”

“这样啊……”他闭上了眼睛,“仪式准备的怎么样了?”

短暂的沉默,她才幽幽开口。

“陛下,您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她的声音似乎不那么平静,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虑,“请听老身一言,如果您执意举行仪式,那么您将失去轮回转生的权力,您的灵魂将被禁锢在自己的誓言中,您将永远无法前往火神托勒莫尔的战争大厅。”

“朕知道……”他打断了他的话。

沉默笼罩着盘踞着死亡阴影的病榻,他感觉她的手在颤抖,她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却没有开口,魔石灯的光芒幽幽的照耀着她的脸,在那眼角之上,是泪水吗?他无法确认,他的生命值或即将熄灭,他的眼睛已经几乎看不到了。

“如您所愿,陛下。”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老身会为您准备最棒的仪式。”

“一切都拜托你了……”

在最后的最后,他想呼唤她的名字,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的喉咙,最终剩下一声叹息。他一生征战,建立了庞大的帝国,但是却没能得到一个女人,他带着无尽的遗憾已开了人世——我会等待,在永世的禁锢中,等待与你再次相逢。

凄凉的钟声在帝宫最高处的钟楼响起,仿佛得到了共鸣一般,被晚霞染成紫色的天空下,无数铜钟摇晃着漆黑的身体,整座帝都中所有的钟都被敲响,帝国的臣民们纷纷低下头来,为伟大之人的离世而哀悼,他们的皇帝,伟大的“炎帝”,“征服者”朱利亚斯在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中驾崩了。

五百年后,帝都。

法蓝是一名年轻的帝国军士兵,现在他即将迎来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刻。

数以百计的火球呼啸着从头顶飞过,撞在帝宫上的防御结界上,化为四散的火雨,帝宫庄严的大门正在燃烧,大理石墙壁上满是裂痕和灼烧的痕迹,一队身披红色战袍的帝国军士兵正在大理石台阶上与入侵的蛮族厮杀,在他们后方,举着红色的椭圆形盾牌肩并肩的站在一起,组成一道盾墙。

哨声响起,法蓝擦去脸上的血迹,蹒跚后退,他仅仅在盾牌阵前方战斗了十分钟,但是这十分钟对他来说却好像十年那么漫长。第二列出击的士兵与他擦肩而过,他们的铁架上沾满了鲜血,脸上透着疲惫,但是大部分人依然保持着斗志。穿过盾牌阵的缺口,法蓝坐在石阶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名侍女为他递来了水壶,他立刻咕咚咕咚的把水送进嘴里。

“士兵,”一位头盔上装饰着羽冠的百夫长走了过来,“你的队长呢?”

“阵亡了,长官。”法蓝立刻站直了身体,“乌列斯十夫长已经前往火神的战争大厅。”

那位百夫长看了看法蓝,又看了看剩下的人,与法兰一起冲出盾牌阵与蛮族军队厮杀的士兵只剩下七人,他们的盔甲上满是血污,眼神中透着疲惫,有人还受了伤。

“士兵,”百夫长转向他,“你现在是十夫长了,带领你的部队,守住大门。”

“是,长官,”法蓝立正行礼,“荣耀帝国!”

回首望向帝宫大门,盾牌阵前方,帝国士兵个蛮族士兵正在大理石台阶上展开厮杀,而部署在大门两侧箭楼上的弓箭手则不停地向台阶下射箭,只见数千名蛮族士兵正聚集在皇宫前的广场上,他们披着兽皮,脸上涂着红色的油彩,用北地语说着什么,看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的确,率领这支蛮族大军的“北地之王”卡莱辛几乎赢得了这场战争,他们出其不意的攻破了北境长城,然后长驱直入,在几乎没有遇到抵抗的情况下袭击了帝都。面对总人数高达十万的蛮族军队,帝国军本应依靠帝都的高大城墙进行防守,等待周围行省的救援,可是,现任皇帝拉古尼斯三世却是个十足的笨蛋,他率领三万名近卫军士兵主动出击,结果在距离帝都三十公里外的戈鲁戈斯高地附近被卡莱辛歼灭,拉古尼斯三世的头颅,现在正插在长矛上,在广场上示众。

皇帝被杀,城门被攻破,一般而言,城内的军队就是立刻崩溃都不奇怪,但是帝国军却在泰格里斯将军的指挥下,依靠钢铁般的纪律撑了过来。现在,北边的城门已经失守,卡莱辛的蛮族军正全力攻击帝宫北门,刚刚成为十夫长的法蓝,现在就站在最前线。

“真希望泰格里斯将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位老兵喝着陶土杯子里的水,“与其相信那种不明所以的传说,不如摆开阵势拼死一战。”

这句话传到了法蓝的耳朵里,他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帝国公民,但是却对那座位于帝宫中的坟墓以及那座坟墓上的墓志铭有所耳闻。

五百年前,“炎帝”朱利亚斯建立了这个伟大的国家,他死后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下了一句话:如果帝国需要我,就唤醒我吧!

将死人从坟墓中唤醒,在法蓝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冥神哈鲁泰德不会放走任何一个灵魂,没人能够死而复生。

就在这时,广场上传来了一阵骚动,组成盾墙的士兵们纷纷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法蓝站在台阶上,越过盾墙向广场上望去,只见一个黄铜铸造的大型机械正被数百名蛮族和奴隶拖拽着进入广场,那是一门魔导炮,这件集合了已经失落的魔导技术和炼金术的神器机械是五百年前朱利亚斯皇帝留给帝国的遗产,它们被部署在城门附近的炮台上,由魔能驱动,仅仅一击就能毁灭千人的军队。

遗憾的是,如今的帝国,已经没人知道如何使用这件威力无比的魔能兵器了。

现在这件古代遗产被蛮族们拖到了广场上,用来对付原来的主人。

望了一眼头顶不断遭到攻击的防御结界,这道淡蓝色的半球形护盾保护着帝宫,它同样是征服者朱利亚斯的遗产,广场上的蛮族萨满祭司正不断召唤元素之力,他们驱使着火神托勒莫尔的权能,不断发射火球。但是,防御结界却在这猛烈的攻击中不动如山,它的强度远远高于攻击者的输出。

然而,这门魔导炮的加入,却瞬间打破了战场上的平衡。

有传言说,北地之王卡莱辛的手下有一位恐怖的萨满祭司,看起来这个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蛮族居然能够拆卸并搬运复杂的魔导炮,这说明他们中一定有魔导师或者魔导工学师。不过法蓝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关心这些,面对正被萨满祭司们注入魔力而进入发射状态的魔导炮,他想要逃走,但是帝国军铁一样的纪律却支撑着岌岌可危的局势,没有一名士兵逃离帝宫大门,虽然皇帝已经不在了,但是如果这扇大门失守,帝国就会灭亡。

帝国军已经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战马的嘶鸣,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一队骑兵从皇宫深处冲了出来,跑在最前面的传令兵穿着皮革轻甲,他在防卫宫门的盾牌阵后面高声大喊:“泰格里斯将军有令!让出突击路线!”

军令如山,虽然心中充满了诧异,但是守卫帝宫大门的帝国军士兵们还是立刻执行了命令,他们迅速撤除了盾牌阵,所有步兵全部撤退到大门和台阶两侧。法蓝和他的部下们也撤退到了门廊中,她望向疾驰而来的那队骑兵,只见泰格里斯将军的旗帜正在夕阳下闪烁着光辉,将军本人穿着黄金战甲,背后的披风却不知去向,他高举战斧,黝黑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而在这支队伍的最前方,却是一位年幼的少女,她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头红发犹如火神托勒莫尔战争熔炉中的火焰,她手持远超身高的巨剑,**的战马犹如夜色,眼睛和鬃毛燃烧着赤红色的烈焰。

“全军突击!”少女高声命令,“所有人跟上!”

这个小女孩的战吼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包括法蓝在内的所有士兵们心中都燃起了熊熊的战意,恐惧和绝望早已灰飞烟灭。

少女率领的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冲下了台阶,就在这时,魔导炮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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