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和妇女优先，这里可以处理伤口！”

“无关人员请向后退一点！”

灾难过后，依旧是一片混乱。

人民簇拥在临时搭建的治疗点，有的因为疼痛哭泣，有的因为恐惧尖叫，甚至，还有的人为了讹上一笔而就地打滚。

在这片吵闹之外，艾恩一个人坐在休息区的角落，身上披着据点提供的蓝白色伤员服，那件衣服被他盖在身上，整个人缩在那件白色的衣服里，一言不发。

“......”

不远处，凡络一边缠着自己身上的绷带一边看着角落里的艾恩，看他失落的样子和周围的低气压，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去打扰他，但是最后还是随手拿了瓶水，朝着艾恩扔了过去。

啪。

即使头藏在了衣服里，艾恩依旧是稳稳的接住了那瓶水，但是好像丝毫没有喝的意思，只是接过来，然后放在了自己旁边的座位上。

“哼……”

看着那半死不活的的样子，凡络鼻腔轻哼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了艾恩的身边，把那瓶水再次塞到了艾恩的手中，随便还递给了他几块医疗队发下来的专门给有魔力损耗的伤员的糖果。

虽然凡络本身是战地医疗兵，而且地位也算不低，但是并没有这种能将医疗队召到自己家门口的能力，这次上头那帮老头子是看着他老丈人，也就是罗塞这个退役老兵的面子上才排了点增援过来，不然在这种紧张的战争局势中，这小镇如果真出了什么大事，就是灭了也没什么人会跳出来管一管。

毕竟现在世道这么乱，自保都有些吃力，又能怎么去保护其他选择躲起来的人呢。

“说说吧。”

坐在艾恩的身边，凡络翘着二郎腿看着来往的人群，时不时和几个打过照面的后辈打个招呼，时不时又看看依诺那边帮忙打下手的状态，但是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艾恩的身上。

事情的经过，凡络大致已经从依诺那里知道了，他也明白艾恩为什么会这么消沉，换做是他自己，回来之后发现住的地方变成了一堆废墟，地上还有几个孩子的尸体，总会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而且提亚现在生死不明，只留下了一个戒指，也让人不知道究竟该往哪方面想，究竟是丢下戒指离开了，还是只剩下了这个“遗物”，这是两个意思上完全相反的猜测，没有十足的把握谁都不敢妄下评论，包括艾恩也是。

“……没什么好说的。”

回应着凡络的话，艾恩依旧躲在那件衣服下面，手里紧握着提亚留下的那枚戒指。

“是么，那你觉得提亚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

听着这个问题，艾恩陷入了半刻的沉默。

他自然希望提亚还活着，这枚戒指只不过是不小心掉了而已，但是真的有这么碰巧的事么。

如果活着，提亚现在究竟在哪？她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又为什么只留下来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的材料，艾恩和凡络都明白，这种晶石的坚韧程度极高，所以才会用于战场上的通讯，他们知道，即使是炮火也无法对这块晶石造成多大的损伤，戒指的指环也是特质的，与晶石的坚韧程度不相上下，无法被轻易的破坏。

所以他们心里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提亚已经遭受了攻击，或许是直接身体都因为冲击直接毁灭殆尽了，所以才只能留下了这枚戒指，毕竟在他们看来，提亚不像是会把这枚戒指摘下来丢到地上然后再跑掉的家伙。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半响，艾恩说出了这么句话，声音因为衣服的掩盖，听起来有些沉闷，但是却无法掩盖他声线中的颤抖和哽咽。

“万一没有尸体呢。”

“那就当她没死，我要去找她。”

“……”

把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叼在嘴上，凡络稍探出身子，双臂搭在自己的腿上，手里摆弄着快要没油的打火机，想着自己该如何回答艾恩的这句话。

虽然他很想说「万一死了那你岂不是在做无用功」，但是凡络也觉得那是个「万一」。

毕竟很多事总是由各种不为人知的机缘巧合组成的，现在提亚的生死一直都是个问号，虽然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能当做没有。

更何况，在凡络看来，如果现在跟艾恩说提亚死了这一类的话，艾恩精神状态可能会更糟糕。

但是就让他那么贸然的出去找……也不是什么正确的事。

“那你——”

“我自己去。”

正当凡络想说自己陪他去，然后借着自己养好伤再出门这个理由给艾恩一段冷静的时间时，艾恩首先回答了凡络还没说完的话。

“这次已经够麻烦你的了，你受了这些伤，我呢很害怕，你还是要陪在我姐身边的人，她不能没有你。”

“……”

一听到艾恩提到了依诺，本来打算使用强硬态度的凡络软了下来，叼着那根因为医疗区域不让吸烟，所以依旧没点燃的烟，有些烦心的摆弄他手中的打火机。

“同样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也不能没有提亚，所以我会去找她，我知道这次的事和魔族脱不开关系，所以我会找人去问问，我知道附近一些魔族士兵的隐藏据点，不用担心我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冲出去。”

话说了这么多，艾恩的语气越来越冷静，虽然多少还有些沙哑，不过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了，甚至好像是找到了生存目标一样，语气愈发的坚定。

“看来我劝不动你了。”

“去意已决。”

“那好，我就不多参与你的事了，你拜托我查的资料我会尽量查，你身上的伤不用几天就会完全愈合，我会在你准备离开之前把资料从资料部发给你的。”

“麻烦你了姐夫。”

“知道麻烦，就少给我闯点祸，对了，临走之前记得和爸说一声，别忘了上次你偷偷溜走的后果是什么，上次跑出去那么久，这次早点回来，别惹爸生气。”

这么报冤了一句，凡络站起身叼着他的烟，走到了医疗区的外围点了起来，隔绝了身后的吵闹，一个人默默地看着那些从口中吐出的烟雾顺着风慢慢消散。

“……”

确认了凡络已经离开了之后，艾恩扯下了身上的那件衣服，抬头看着这顶大帐篷的篷顶。寻觅着缝隙中透进来的阳光，揉了揉泛红的眼睛，深吸一口，把刚刚没流完的泪直接憋了回去。

“我当然会早点回来……而且，是带着提亚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