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场景，沙哑的嗓音念叨着那个名字，眼前的场景却不停的刺激着我的神经。

夜黎——那有着不知是虎还是豹的形态的巨兽，正在我的面前，与那本来要杀了我的幽灵抗争。

“咕......嗷——！！！！！”

他们之间的身形差别有些大，幽灵的身子比夜黎不知道大了多少圈，但是在战斗上，形态和力量都相当凶猛的夜黎却没有因为体积的差距被落下很多。

夜黎，她在帮我。

看到面前两团黑色之间的战斗，我确认了这个事实。

我本想这次我可能就栽在这了，但是，看到连这孩子都如此的努力，我知道……必须......站起来才行。

她就在我的面前，她还在为我们而努力。

她仍在战斗，我又为何要在这，一跪不起。

“......”

咬着嘴唇，用那慢慢愈合的双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站起来，起初，我还是摔了个趔趄，第二次，我狼狈的趴在了地上，接着来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无论有多少次，我都必须站起来。

我必须……站在她的身边——！

“——”

咬紧牙关，拄着手中的枪刃站了起来，虽然我的脚可能还没有完全恢复成“脚”的模样，但是起码，我站起来了。

清了清嗓子，把自己腔内的鲜血当做润喉剂吐了一口出来，就吐在我刚刚跪倒的那个位置。

“夜黎！听得到我的话么！想办法把这家伙拉下来，地面作战对我们更有力！”

趁着夜黎和那巨兽短暂的分离，我忍着痛跑到她的身边，用我自己的火力掩护着她，本想着我的话她能听懂这件事是一种奢望，但是没想到，她那巨大的身姿却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嗷，嗷。”

然后仿佛确认一般，嗷叫的两声，甚至是朝着我点了下头。

“——”

面对着她的这种回应，我愣了一下。

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流着血的嘴脸向上翘了一丝。

“不愧是我的好孩子，一点就通。”

说到这，眼泪却落了下来。

明明与自己的女儿并肩战斗应该是挺有意思的事，明明我也拥有着欣慰的笑容。

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已经模糊的双眼不停的涌下泪水，仿佛要把我身体里的那些水全都哭出来一样。

“该死，打仗呢，严肃点。”

对自己嘟囔了这么一句，我便看着夜黎首先冲了出去，高大的身姿带着一阵风，直直的冲向了那个巨大的幽灵。

真是兴致高昂，我这个战场上的前辈可不能落下。

这么想着，身体便也跟着冲了出去，紧紧的跟在夜黎的后面，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嗷！！！”

只见夜黎越跑越快，交替的四支频率越来越快，最后一个大跳，直接跃了上去，踩在了幽灵的头上。

“呜——呜——”

感受头部传来的异样，幽灵发出不悦的呜鸣声，想要将夜黎扯下来，但是他们的力量势均力敌，根本没办法迅速的脱离夜黎的骚扰。

轰——！！！

看着那幽灵被夜黎扯得中心不稳，我便直接躲着夜黎的身子，朝着那幽灵开了一枪，虽然因为他的躲避没有击中他的主干，但是却击中了他的手臂，让他没办法再用力将夜黎扯下来。

“嗷——！！！！！”

见着幽灵的手臂负伤，夜黎直接一扭头，将他的整条手臂都撕了下来，在她的嗷叫声中，我还听出了一种胜利般的喜悦。

“呜——！呜——！”

这幽灵似乎也有痛觉，在手臂断裂之后，他歇斯底里的扭动自己的身子，看起来攻击狂乱不知该如何招架，但是其实一旦节奏混乱，就是最容易突破的！

“嗷！！”

躲过了那幽灵另一只手臂的乱抓，夜黎侧过身，斜侧着咬住断臂那一面的伤口，硬扯着那幽灵要把它侧身拽倒。

嘭！！

见状，我便冲着那幽灵的腰开了一枪，让它失去了平衡，顺着夜黎的力度直接倒了下去，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夜黎！后退！”

看着这次我终于能摸到这大家伙的头，我便拖着枪，向之前对抗那个蜥蜴一样的家伙一样，以枪刃开路，对准了那家伙的脑袋，直接冲了过去，从他脑袋的一侧冲刺刺穿倒另一侧，直接开了个窟窿。

毕竟上次从高处掉下去确实有点疼，这次跑过去的虽然没有重力加成，不过力量也够了，我也想稍微减轻一下身体上的痛苦啊。

在心里这么嘟囔着，我在刺穿这家伙的脑袋之后小跑了两步作为缓冲，最后停了下来，在原地用力的喘了几口气，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百米赛跑一样。

“哈啊……哈啊……”

我半蹲着，听着背后的声音逐渐消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自己的“战果”，毕竟之前那个孩子的惨状我已经见识到了，这次我在他脑袋上开了洞，脑袋或许还存在着，我或许还能看清他的脸——

但是还是算了，这种觉悟，我根本就没法做。

我可不是能平静面对孩子尸体的人。

“这样就结束了吧，我得想办法找到依诺他们——”

“嗷，嗷。”

深吸了一口气，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带着以往那种平静的样子离开这里，然后找到依诺再做一个道别，但是夜黎却走到了我的面前，拦住我的去路。

对了，虽然我接受了夜黎变成这样的事实，但是在普通人眼里，她依旧是怪物，我必须要把她想办法安置下来，然后再去做其他的事。

“夜黎，你听着，现在你就离开这里，从这个方向走，然后绕一圈到这座城镇附近的森林里躲起来，不管什么人都不要见——”

想着让她到这附近的那个森林里，然后在我告别，或者说是逃跑离开回到森林里还能有个伴，我便给她简单指了一个方向。

“嗷。”

但是她却摇了摇头。

她面对着我，像是小猫一样坐了下来，然后用她巨大的爪子的爪尖指了指我手中握着的枪刃。

“你是……要我的这把枪？”

夜黎摇了摇头。

“那你让我继续战斗？”

夜黎又摇了摇头。

“那你……难道……”

说到这，我便不敢说下去了。

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种相当恐怖的可能性，便向后退了一步。

“嗷。”

像是读懂了我的意思一般，夜黎用她的爪尖慢慢抬起了我手中的枪，然后低下头，让枪口对准了了自己的脑袋。

“你、你在在做什么！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对你——！”

夜黎这样……不就是让我杀了她么！

“嗷……嗷……”

应该是读懂了我的愤怒，夜黎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哀伤，她低着头，安静的坐在那，等着我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

“夜黎！我怎么能这么对你！我是不会——”

“如果你想保护这里，最好杀了她。”

“——！！！”

突然，那种稚嫩的声音又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依旧是那样的平静，不带走一丝的情感波澜。

“虽然现在这孩子还能保持心形，但是迟早会被水晶吞噬，这孩子很有天分，如果成为嗜虐的怪物的话，估计没几个人能够拦得住她。”

白洛站在远处的屋顶上，看着我们就像是看着一出箱庭戏剧，眼神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们这次的战斗对她来说应该是相当烂的一场表演。

“你这混蛋！你他妈是要骗我杀了夜黎么！”

“只是忠告，难道你没发现，那野兽的疯狂正在慢慢消磨她的理智么。”

“……”

听着白洛的话，明明是最混账的话，我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确实，从刚刚开始我就发现了，夜黎的眼神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一开始她还是很懵懂的看着我，现在她眼底的那种善意已经越来越少了，少的好像马上就要消失。

或许真的如那家伙所说，她的理智正在慢慢被吞噬，夜黎自身也应该是感受到了这点，所以才会对我做出这样的动作。

但是……但是——

“我怎么能……对你开枪啊！”

握着枪刃的手在不停的颤抖，但是夜黎的爪尖却一直在托着我的枪杆，不让我这失去力量的双臂坠落下去，如果它足够灵活的话，或许她就会代替我，直接扣动扳机吧。

“不行，夜黎，不行……不行……真的不行，我怎么能杀了你……不行！你应该陪在我身边才对，你是我的女儿，你应该和我一起……和我一起——”

话说了一半，已经哽咽的无法说出来了。

我知道对于夜黎来说，精神上的战斗是一种折磨，那种仿佛自己马上就要消失了的感觉令人感到恐惧。

但是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杀掉夜黎这件事对我来说怎能不是一种折磨，怎能不让我恐惧。

现在能让夜黎解脱的，就是我了。

虽然他可以被别人杀死，但是或许对她来说，我的枪口才能让她没那么不甘。

“夜……夜黎……夜黎……妈妈对不起你，夜黎……”

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眼泪都无法止住，闭眼是一片黑暗，睁眼也是一片模糊，我哭泣着甚至不知该如何呼吸，好像随时都能因为缺氧而昏厥。

如果我能昏就好了，这样就不用面对这种抉择了。

这么想着，我却无法真正的昏倒，因为我必须对此付出抉择。

“夜黎……夜黎，夜黎听着，妈妈……妈妈永远爱你，夜黎……对不起，我永远都爱着你……在另一个世界……答应我……一定……一定要幸福，一定……”

“嗷。”

好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夜黎的爪尖慢慢的放了下去，然后看了我一眼，最后闭上眼睛。

“咕……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我自己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我扣动了扳机，为了能让夜黎减少痛苦，我选择了最大功率，或许有些残忍，但是在一瞬间便化为灰烬的话，她能体验到的痛苦便是最少得。

“——”

嗓子已经喊哑了，短时间已经无法再发出什么声音了，在枪口魔力用光的一瞬间，我跪在了地上。

好像是天晴了，也好像是最后能带来黑色魔力的魔力源消失了，阳光撒在我的身上，我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抱歉妈妈，夜黎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但是请妈妈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夜黎也同样永远爱着你哦。】

恍惚中，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开始疯了，我听到了夜黎和我告别的声音，但是我已经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可怜。”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洛走到了我的面前，她俯视着跪坐在她面前的我，但是我却一点都不想抬起头来。

“这三只你解决掉了，虽然不是传统的战斗，但是不得不承认，你很强，真不知道让你同水晶融合是什么样，不过殿下估计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这么说着，白洛蹲了下来，直视着我现在不知焦点为何处的目光，抹着我的眼泪，但是我的泪水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记得我说过，水晶是诞生在最强烈的情感之中的，想尝试一下么？”

抹着眼泪的手慢慢下降，最后白洛的手指点在了我的心口，随后，我便有一种难以说出来的感觉，好像心脏都停止跳动，浑身的血液开始逆流，脑袋也一阵的嗡鸣。

“别担心，只是借着你的魔力和这种强烈情感的媒介而已，不会对你有任何损伤——除了魔力被抽空之外，当然，你几天就好了，因为殿下的命令，我是不会怎么伤害你的。”

“咳——”

之后，好像是一阵黑光，我看到白洛的手上出现了一块黑色的水晶，这种难受的感觉便跟着一起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魔力被抽空的眩晕感和脱力感。

“果然是很强烈的情感和很浓厚的魔力，不知道让别人使用，会生出如何的怪物呢。”

“……”

耳边能听到白洛的话，却没有力气回复。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因为脱力已经趴在了地上，意识逐渐模糊不清。

接下来，我会死么。

虽然她说了不会要我的命，可是这种令人绝望的脱力与寒冷，让我想起来了当初我从天台一跃而下的场景。

是……死亡么……

意识的最后，好像有什么人把我抱了起来，我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

他好像摸了摸我手指上的戒指，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艾……恩……”

想着或许是艾恩赶了回来，我便用最后的力气，叫出了他的名字。

“对……不……起……”

随后，便彻底的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