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常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佳音不该来暗居会，一个看上去怎么也不会过20岁的女孩，不该来暗居会，不该身负深仇大恨入邪道。

但两人却是在暗居会相识，从而以暗居会的组合关系结交，一并战斗数月之久。

偏偏，许常和佳音两人，却都是暗居会少有的特殊之人。佳音来自于凤凰仙教，叛教出逃，树敌于朝廷，入暗居会邪道。

许常则本就是地狱之人，在地狱中第二层的“红埃城”出生，幼年的一次机会让他被离开地狱，来到了现世，见到了这繁华的真正人间，随后孤立无援时被现世的一位人家收养，在现世长大成人。

他是地狱之人，却又和地狱之人不同，他对朝廷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不像其他人一般，一生心中仿佛只有复仇。

他固然知道，地狱的真正秘密。

那里并不是所谓的妖魔之所，而是人为打造的一间超大型监狱，被关押在监狱之中的人，而后世世代代都为地狱之人，一生都在其中度过。

逐渐的，一代一代地人生老病死，越来越少人知道，自己祖先的第一代是为何被关押到了这间巨大监狱，这间巨大监狱又是谁所造，为何而造。

当他们知道除了地狱还有人间这样的真相存在的时候，他们感到的只有愤怒，继承了祖先的故事后，他们心里只有复仇。

地狱中九成的人都在报复现世，在现世大开杀戒，以此泄愤，甚至召唤妖魔扰乱世间，而许常却是剩下的那一成。

许常这一生只想过着不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也想成为李白那样的人，并且不断地去背着他的诗句，模仿着他的癫狂潇洒。

可许常无法逃脱出地狱之人这个身份，那终究是梦境，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只能加入了暗居会。

佳音不常说话，往往将自己的心思深藏在心底，却会意外地表露在奏曲之中。

暗居会之中，也只有许常能懂佳音弹奏之曲内的忧伤和悲愤，并且能够产生许多共鸣。

......

许常的眼前，开始逐渐模糊了。

他为佳音的这一挡，不为什么爱情，不为什么友情，只是，他想这样做而已，只是他不想就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杀而已......

只是他.....

或许不再想继续背负地狱之人的身份，不想再遵守暗居会的规则，想按照自己的内心去行动一次......

“如果此后，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如果他们愿意放你一命的话，就好好活下去。你并非地狱之人，离开暗居会，一定能活下去......一定能......”

佳音低头看着逐渐失去意识的许常，不知觉间已经泣不成声。

【你的善良和温柔，会葬送了你自己。】

这是许常对佳音曾说过的话，但是佳音不明白，为什么此刻倒在地上的不是她，而是许常自己。

但她那一瞥看见了白露霜而心生的颤动，却也是因为自己心底还是无法完全抛弃的善良本性。

她想起了凤凰仙教的教义，她想起了白露霜对于她的恩情，想起了自己因为双眼被仇恨蒙蔽而加入邪道。

仅仅就在这一瞬间的偏差，就导致了战败。

两人的善良和温柔，一起葬送了他们自己。

果然，杀手是不需要感情才能活下去的吧，或许他们根本就不适合作为杀手而活着，这样的结局，再合乎常理不过。

“最后，我竟是......倒在了一个女孩清香的怀中死去，真是出人意料......但......却又......心满意足.......”

说罢，许常便静了下来，不再开口。

佳音闭上了泪眼，却依旧泪如雨落，带着颤抖的哭腔说道：“我非伯牙，你也非钟子期，但，我弹，你听.......”

“你我，便是高山流水。”

言毕。

佳音自刎而死。

两人最终，相依紧靠，互相牵着对方的手，一同长眠于鹿山......

.......

.......

.......

柳上元，叶倩心，白露霜皆震惊于此情此景，半晌未能移开半步。

在他们的眼中，暗居会乃都是心狠手辣的杀手，但眼前，却又让人陷入了深思。

那之后，白露霜偶然从佳音的身上发现了一条缝着凤凰图案的白手帕，顿时一震，心中五味杂陈，珍重地收起了手帕，表情怅惘，未留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