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喘着气,口气略带大蒜气味,不过欧阳黎明没工夫去顾及这个。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利索点!”欧阳少明最看不惯林山说话大喘气的模样,不过欧阳黎明还是伸手制止二哥,毕竟他这一路不停歇的跑来,想必是事态紧急才如此。

“慢慢说!不要急!”欧阳黎明在桌上倒了杯茶递给林山,他大灌上两口后,终于缓过来,开口道:“那个……我刚才在买菜,然后想回去的时候,在路边远远地看到了,咱府邸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山贼围得水泄不通……老爷正跟他们耗着,他们……他们还指名道姓地说要你!不然……不然就屠了欧阳家所有人!少爷,怎么办?我真怕他们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天老爷!这肯定是那黄舒朗干得好事!”欧阳少明猛地抡一拳,朝桌子发泄,引来了其他人的注目。

“怎么办……”欧阳黎明轻咬着右拇指的指甲,陷入一阵思考。“该死,不想这黄舒朗的报复来得如此迅速!真叫人措手不及啊……”

欧阳少明盯着桌上的酒杯顿了顿,回过身道:“三弟,他们既然指明了要你,现在你回去太危险了!让林山带你去吴妈的房子躲几天,避避风头……”

“吴妈?”欧阳黎明面露惑色。

“忘了?以前给咱买过糖葫芦的那个?她以前在家里当管事,从小看着老爹长大的!现在老太太年纪大了,老爹安排她在碧游村看院子,这几年老人家一个人在那儿住得清闲,我偶尔回去一次她便开心得不得了……你先暂且去那避避风头,一会儿我回去看看情况!”

“这村子又是哪抄来的呀……”暗暗吐槽一句,欧阳黎明随即摇了摇头,伸手截住即刻就要动身的二哥。“不过不行!此时非得我出面不可。”

“说什么傻话?他们摆明了要你,你绝不能在此时强出头!”

“我不是强出头!若我不出面的话,家里还有李叔、小花等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却会因我而遭殃。另外,爹现在也许正与他们谈判,说明对方是有谈判余地的!我们现在该做的,是把家里的各位都平安接出来,到时会需要一个拖延时间的人……等他们都撤离了,我再想办法逃走,不过成功率很低,再不济,我本人也是一个筹码,把我交出去,也可以保爹逃离……所以我非去不可!”欧阳黎明坚定地望着二哥的脸,目光如炬。

欧阳少明一愣,突然将眼前的三弟同五年前、那个在娘亲碑前无言跪坐了七天的欧阳黎明重叠在一块……

“你在说什么?把你交出去?不可能,这件事没得谈……林山!把三少爷带走!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少爷,这……”林山一脸茫然,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哥!”欧阳黎明叫道。“你不要想多,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但眼下的情形,他们人多势众,不适合硬怼,但也不可能任由其造乱!当务之急是保爹和姐姐、还有家中仆人们平安!相信我,只要我在那儿,他们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等风头过去,你们再想办法救我也不迟啊?”

欧阳少明抓耳挠腮,低着头绞尽脑汁地想,试图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就连头脑聪慧的三弟都只想得出这种做法,以他的智商,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好吧……但是我有条件,如果你真打算把自己交出去,我跟你一起去!否则免谈!”

“……”欧阳黎明呆呆地看着二哥的眼睛。“这样做没有意义,我们一起被抓,这样反而让对方筹码变多了。”

“你是我弟,有糖一起吃,有苦一起受,晾他黄舒朗也不敢干什么缺德事,顶多挨他一顿打呗……到时你扛不住的话,我替你挨,我比你结实!”欧阳少明抚着他的脑袋,使劲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那种感觉,非常的温暖……

“哥哥……”欧阳黎明愣了好久,仿佛有一种被放置了很久的感情重新复燃了,他被那复燃的烟熏得鼻尖有些难受,在心底……

……

欧阳府上。

大院门前零零散散,一群布衣散发的土匪,手上扛着锈迹斑斑的钢刀,有坐阶梯上、卧于墙角、四处走动的,粗看下来得有百来人。

正门前,一尊雕刻劣版蟒图腾的八抬大轿中,坐着一人——满面凶意,刀疤横跨粗糙的脸颊,黑罩盖住右眼,身披一张熊皮大衣,两片漆黑的肩甲覆在毛皮上。

周天坐在椅上,粗糙的手上捧着一本破旧的诗词摘录,而他靠在椅肘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一名手下走到轿旁,向里探声道:“寨主!欧阳元清这厮硬是不肯动一动静,您看咱要不要捅了这大门灌进去。”

“他想耗,就跟他耗!咱们要做文人雅士,别动不动舞刀弄枪的……我倒要看看,他欧阳家上下数十号人,被关在这大院里能耗几天!”

“好吧!”那名属下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寨主!”远处传来呼声,一名手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寨主……门!门开了!”

“噢?”周天眼珠子转了转,心想着这块老木头要耍什么花招?

庄严紧闭的大门缓缓被推开,走出一个身影。青灰色大褂,长袍被大门掀起的阵风吹起后摆,来者正是方才所谈论的欧阳元清!

“龟终于探头了……”周天撑着座椅,放下手中的书籍,一步一步走下八抬龙轿,周围的土匪混混们纷纷站起来让出了道。

“你可让我好等啊!欧阳大当家!”

“不知周老大光临,所谓何事啊?!”欧阳元清拱手作辑,后指着那密密麻麻的匪群大声质问道。

“都是读书人!就不扯什么歪道理了!我就一个要求,交出令郎,我立马走人!”周天昂着头,一副趾高气昂。

“哦?鄙人膝下二子,不知周老大指哪一个?”欧阳元清伸手摸了摸下巴灰白的胡须,明知而故问道。

“少婆妈,交出人来!大家轻松自在,若不然,我等号人便冲进去宰他个片甲不留!告诉你,当地的昏官还管不着老子!杀你一家上下几十口子不过碗水工夫!但我不是粗人,不随便杀人,你只要交出人来,一切都好谈,不然就别怨我不讲江湖道义!”周天脖颈上青筋暴跳,用浑厚的嗓音嘶吼着,手脚比比划划。

然而,相比之下,欧阳元清却是淡定得很,一脸庄严,纹丝不动,哪怕眨巴眼睛。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请回吧!人,我是不会交的,包括整个欧阳家,你也别想动其半分!请!”欧阳元清丝毫不动声色,毫不忌讳地下了逐客令。

这让周天很恼火。

“呵,敢情,还是说了一堆废话……哎呀,读书人的通病……”周天在嘴里轻咬着自己的舌头,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浊痰。“弟兄们,拔牙!”

周天浑厚的嗓音一声大吼,早已待命多时的匪兵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得,摆着一张张畸形怪状的横脸,舔着牙床,蠢蠢欲动。

欧阳元清也不再隐忍了,他那一直平静祥和的眼神骤然变得目似剑光,浑身内力暴涌出来,竟连手臂上的血管都膨胀了几分!

他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用上,眼疾手快地擒住那冲在最前的土匪的肘部,那是力最薄的地方,只需轻轻一顶,便让那即将落下的刀停住。

欧阳元清偏过身,一个进步前肘!用力顶在他的肋上,猛地一震,一股寸劲暴然!那匪兵被活生生飞出六七尺!因为欧阳府前的台阶很高,欧阳元清所站的位置算是一个小高地,那人这么往后一摔,直接压倒了一大片人。

刚搞定左手边的,右手边却又涌了上来,齐刷刷四把刀向他砍来!欧阳元清并没有闪躲,反而迎了上去,趁机钻过两人之间的空隙,扭身给出一肘击,磕在那人下巴上!然后见身边有个重心不稳的,便伸手扣住了另一人的脖子,将他的脊背扭得跟拱桥一样弯,轻松扭翻在地。

之后,他还歇不下来,忙俯下身躲过一道横劈,随后趁他后腰的空档,蓄力一掌拍在他的胸脯上!只可惜,破了前三人,却被第四人趁虚而入,一刀划伤了左侧大腿。

这一刀划得是真吃痛,可欧阳元清硬是把痛憋着,不吭一声,他回过身,那个人又砍了一刀过来,他立刻一掌劈回去,可不是以卵击石!通过诱导经络将气运往手上,手掌绷成刀,也就是所谓的硬气功!但也并非是以硬碰硬,他这一掌准确无误地劈在那人的肘部上,准确地劈在肘部的麻筋上!那人顿时感觉握刀的手激烈地麻刺!难受的触电感迫使他撒开了手里的刀,只听哐当声响,刀刃落地。

欧阳元清用鞋尖轻轻一挑,将地上的刀挑至腰腹高度,迅速握住刀柄!

他用刀无锋的一面挡住即将而来的几刀,像牛一般用蛮力将人群推顶下去!随后守在台阶前,抡刀架在臂腕上,望着底下的人群,目光似虎!

此后再无人敢上前。

周天见状,心中万般无奈说不出口,平时都让下属好吃好喝地过着,偶尔带他们下山砸砸窑,这才记得拿上刀啊棍子装装狠……但其实一个个都是草包,一点儿实用的功夫的没有,这不遇上真功夫了!一个个都狠不起来了。

他向一旁的随从伸手示意。

随从点了点头,随后拿出腰间的刀毕恭毕敬地递上去,周天握住刀柄,用力从鞘里拉出一把沉重的铜纹斩马刀,约两指厚,六寸宽,刀上刻有花纹,制作工艺极佳,同那些粗制滥造之货比起来,是有天壤之别。

他目瞪着台阶上的欧阳元清,“嘁”了一声。

“都他妈让开!一个个的,平时吃干饭,到要用你们时就根儿发软!妈了个……咳,读书人读书人……我来会会大当家的!”他清了清嗓子,下一刻便露出了邪恶的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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