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博萨的大脑一瞬间接收到了很大的冲击，张着嘴呆了半天，才哆嗦着嘴唇失声道：“这，这东西是从哪儿弄来的？！”

“凌菲儿给我搞来的，我也不太清楚。”罗贤憨厚一笑，“听她说好像是某一年边境冲突，她带兵截获了一个什么运输队，缴获的物资……”

这事儿巴博萨倒是有印象。

凌家向来是武德充沛的家族，跟精灵帝国的边境冲突就没输过，抢来的重要物资也一大堆。

后来精灵帝国学乖了，骚扰边境的时候再也没敢选东北地区，运输队更是躲着凌家的辐射范围走。

尤其要躲着凌菲儿。

所以其实这台非标成型仪，就是凌家抢到手里的、唯一的一台。

知道了真相，巴博萨反而更加想不明白了。

对于罗贤治疗经络缠结这个事儿，他也是持怀疑态度的，但他至少对罗贤的临床、科研实力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不是等闲之辈。

但是，即便如此，凌家这也太宠他了吧！

唯一的一台，就这么给他用了？

“罗贤，你这个……你用这个非标成型仪，代价是什么？”巴博萨颤颤巍巍地问道。

“应该没什么代价吧，合同里也没写啊。”罗贤淡定的很，“不管了，反正她都给我了，我用就完事儿了……所以老师，你到底给不给我当一助来着？”

这问题问的巴博萨心情复杂。

你说要当吧，不妥，毕竟是课题组大老板、医学部主任，给博一的学生当一助，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然而，这是千载难逢的使用非标成型仪的机会——说出来也不怕笑话，巴博萨作为仅在精灵帝国当过两年博后、其余学术生涯都扎根国内的学者，没有亲手用过非标成型仪。

这可是休曼王国明面上一台也没有的高端设备啊！

就算在精灵帝国，处于正常保养状态、能正常使用的非标成型仪，也不超过8台。

许多精灵帝国弱一点的医学院校里面弱一点的医学家，一辈子也用不上一次非标成型仪。

而对于休曼王国的医学家而言，用过非标成型仪，无疑是很牛.逼的履历，一般都是在精灵帝国留学归来的学者，申请博后或者特聘副研究员的时候，写在简历上装.逼的。

虽然巴博萨已经是功成名就的老教授，不需要用这个来装.逼，但是，他依然有「想要用一次非标成型仪」的残念。

过了这村，还真不一定有这店了。

巴博萨心理上挣扎了几秒，还是决定遵从本心。

反正手术室里也没别人（海伦娜已经被罗贤一针麻药放倒了），罗贤又不是那种出去乱说的大嘴巴，这事儿根本没人知道。

他点头：“好，我来给你当一场一助。”

腰椎软骨重建，大概是罗贤做的最慢的术式。

毕竟，他的手再快，也要受到非标成型仪本身材料成型速度的制约。

再加上这个手术本身真的不难，于是手术的过程就显得有些无聊。

罗贤忍不住跟巴博萨聊天：“老师，你以前带过挑战杯吗？”

“很多年以前，在南方做博士后[1]的时候，带过。”

“这也行？”罗贤有些意外，“挑战杯这样的头等大事，一般都是学院最权威的大教授负责吧，会让博后带？”

巴博萨解释道：“那是因为，北方的医科院校多为综合学院的医学部，规模都偏小，在挑战杯方面一般是一对一负责，比如说，云海学院医学部，就负责本校。”

“南方就不一样，东南地区的「老四校」，包括西南的思雅医学院，都是独立的大型医科学校，往往一所医学院，要负责周边地区几支甚至十几支挑战杯队伍的医疗工作。”

“所以说，一般每一所医学院，每年都要弄一个挑战杯医疗工作委员会，由几名大教授统筹负责，具体到每支队伍的工作，就交给青椒（青年教师）[2]来带。”

罗贤消化了一下信息，评价道：“这个机制，倒还不错。”

青椒是学院里最刻苦努力、最认真负责的群体，没办法，尚未拿到终身教职的他们，想摸鱼都摸不踏实。

挑战杯医疗工作，属于医学领域里学术与临床交界的特殊领域、重要领域。

把活儿多钱少责任重、但是容易提升名誉积累资历的挑战杯医疗工作交给青椒们，正合适。

在挑战杯表现优秀的青椒，就距离拿到长聘合同更进一步；

在挑战杯表现稀烂、甚至把队员给治出毛病的青椒，就距离下一个合同期滚蛋更进一步。

现如今，艾尔风大陆上的医学院校，普遍推行tenure-track制度。

即，学院的教职岗位，分为准聘与长聘两种。

准聘说白了就是临时工，签订短合同，学院随时有可能辞退你，让你失业；

长聘则是终身合同，混到长聘的医学家，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所谓tenure-track制度，即为，给新进学院的医学教师若干年的试用期，签订准聘短合同。

试用期满接受考核，若满足考核标准，则给予长聘终身合同，否则就得卷铺盖走人。

该机制的意义在于，学院能提供的教职岗位，远远少于想当医学家的人数，毕竟艾尔风大陆医者为尊，而搞科研的，总归（至少在主流看起来）比搞临床的高端。

那么，想要决定谁能留在学院工作、谁需要退而求其次去医院工作，就需要引入竞争机制。

Tenure-track就是一个很好的竞争机制。

青椒每度过一个合同期，要么升职，要么滚蛋走人，所以这一人事流程也被形象地称为up-or-out（非升即走）。

当然，升职也不代表晋升长聘，有不少青椒，从博后升到了副教授，依旧是短合同，可见长聘合同之珍贵、青椒们的竞争之激烈。

个别医学院，招100个青椒，最终能拿到长聘的，或许只有2人。

剩余的98个，并非不优秀，而是相比之下不够优秀。

听巴博萨讲述着自己在竞争尤为激烈的东南「老四校」做博后、在惨烈的tenure-track中脱颖而出拿到长聘，后来又跳槽到云海学院当大教授的职业历程，罗贤的心中油然升起一丝敬佩。

作为一名有外挂的男人，他始终保持着谦逊和同理心。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努力追逐梦想的人，都值得敬佩。

“老师你也挺不容易的。想必，当年的挑战杯带队成绩一定很好吧？”

“一般一般，分区第三。”巴博萨也谦虚起来，“好歹没整出医疗事故，也是运气好。”

两人商业互吹了几句，眼看着手术行将收尾。

盯着海伦娜蹙紧眉头、仿若很紧张的睡颜，罗贤忽然问道：

“巴博萨老师，您觉得，医学的魅力，在于什么？”

------

注释：

[1]博士后：简称博后，是指在获得博士学位后，在研究机构从事研究的工作职务，一般是在博士后流动站或博士后科研工作站进行研究的人员。需要注意的是，博士后不是学位，而表示的是一段工作经历。一般博士后的任期时间不长，被认为是一种从事科研的过渡性安排。

[2]青椒：医学院青年教师的别称，通常是指初入学院、年龄小于35岁、未拿到长聘终身教职的医学家。他们的命运迥异，但都会面临着工资收入、科研压力、婚姻恋爱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