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a在日本,在早稻田念经济。他总是发他的照片给我,写很长很长的信,看到他e-mail上的时间我知道他还是习惯在深夜写字,以前在中国的时候他总是在白色的a4打印纸上写信给我,而离开中国,他开始在深夜啪啪地敲击键盘。

小a是个明朗的人,快乐而简单地生活在阳光之下,单纯而气宇轩昂,可是宁静而与世无争。他不是个写字的人,他不喜欢文学,他惟一看的关于文学的东西就是我写的那些凌乱的字。这样的男孩子是单纯而快乐的。我总是相信,和文学沾上边的孩子,一直一直都不会快乐,他们的幸福,散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如同顽皮的孩子游荡到天光,游荡到天光之后,依然不肯回来。他说他看我写的东西总是觉得难过,因为我一直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幸福。我说,小a,不要太担心我,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的,我不想太习惯你的照顾。

说这话的时候我在高一,而当我大一的时候,他真的和我隔了国境,在深夜给我写e-mail,然后去睡觉。白天孤独地行走在早稻田的风里,可是依然笑容满面。

他是可以一个人都快乐地活下去的。

而我不能。

照片上的小a笑容灿烂,站在樱花树下面,阳光如碎汞般散落在他白色的长风衣上,照片下面他写着:四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棵樱花树。

恍惚地想起小a去日本之前给我的电话,我听到曾经每天陪伴我的声音对我说,我很难过。我怕站在没有朋友的地平线上孤单寂寞。我知道小a说的朋友就是我,因为,我是他惟一的朋友。

那天小a在电话里一直讲一直讲,讲到电话没电,我从来不知道小a会说如此多的话,一直以来他都是个安静的人。我握着电话越听越难过,在他的电话断电前的最后一刻,他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

然后突然电话断掉了,沙沙的声音如同窗外的雨声。

我放下电话轻轻地继续说,也要像在一起一样。然后我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而时光依然流转。我终于在风里面孤独地长大了,当初那个笑容明媚的孩子却有了一副冷漠的面容。想一想我就觉得难过。

站在十九岁,站在青春转弯的地方,站在一段生命与另一段生命的罅隙,我终于泪流满面。

微微是个很有灵气的女孩子,从小学画画学了12年。我看到过她用很简单的钢笔线条画出绝美的风景,可是她现在不画了。因为高考。他爸爸对她说你必须放弃一样的时候她放弃了她依赖了12年的画笔和颜料。我不知道她做出选择的时候是不是义无返顾,我只知道我当初选择理科的时候我的右手尖锐地疼给我看了。后来微微就一直没有再讲过她画画的事情。只是我知道她再也没有参加过学校的艺术节--尽管她轻易就可以拿到第一名。我印象里最深刻的一个场景是她经过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招生简章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五分钟之后她转头对我说:走了。我在后面看着微微的背影,她的黑色风衣突然灌满了冬天寒冷的风,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很难过。可是我没有告诉她,于是我微笑着跑上去。

而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得让我的记忆模糊氤氲,如同雾气中的大块公交车玻璃一样,伸出手指,划一下,便会出现清晰的一道痕迹,只是沿着手指,会有大颗的水滴落下来。如同我们年轻时毫不吝啬的眼泪。

那天独自乘车出去,我靠在公车高大的玻璃窗上,汽车上高架,过隧道,突然看见旁边擦身而过的另外一辆公车,在那辆车子的背后印着一句话:二十年过去了,而青春从来没有消失过。

那一刻,我差点掉下了眼泪。

如同一个美丽的水晶球,那是我们所有孩子曾经的梦境,如同爱丽斯梦游仙境。可是,长大的爱丽斯丢失了钥匙,她是该难过地蹲下来哭泣还是该继续勇敢地往前走?

微微一个人在重庆,在那个离我们生长的城市不远的另外一个城市,如果她愿意,她甚至可以每个星期都回家。可是她说,我要习惯一个人在外面,因为总有一天,我们会不在一起的。

我记得高三毕业的时候,我们放浪形骸,哗啦拉开,晃一晃,满屋子啤酒的泡沫。所有的人都大声地说话大声地唱歌,嗓子都唱得要哑掉了。深夜一大群人在街道上晃,一直摇晃到人迹全无的深夜或者凌晨。晃到最后一般都只剩下很少的几个人,都是很好的朋友,微微,ckj,小杰子,abo和我。

后来大家躺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喝醉了头靠头地笑,然后难过地哭。彼此说话,可是却忘记了自己说了什么。在那些夜晚我们总是躺在那些长椅上然后看到漆黑的天幕一点一点亮起来。

当我离开我从小生长的城市来上海的时候,微微送给我一本书,我在飞机上翻开来,然后看到微微写在扉页上的漂亮的字体:

给四维

高三时给我最多温暖和安慰的朋友。

以前我们一起听歌的时候听到过一句话“在那个寒冷的季节,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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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章摘自郭敬明《幻城》

PS.别说我侵权,我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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