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玻璃自动感应门无声的向他们打开,医院里混合着消毒剂与药水的化学气味,让格洛提斯和莫丝塔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雪蔷薇几乎每天都会在这里陪着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早已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还只是在上初中的雪蔷薇,似乎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把学校当成自己用来放松的一个场合,在学校里他几乎都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雪蔷薇哥哥!”

一位坐在轮椅上,被年轻太太推着正准备出去散步的小女孩儿,一见到雪蔷薇的到来竟然兴奋的跃下轮椅,像一只瘸了腿的青蛙公主一样,一瘸一拐的向雪蔷薇跑去。

“啊,是小昙花妹妹!真罕见呢,是要和妈妈出去玩吗?”

雪蔷薇看起来有些意外,他急忙小跑两步,一把将那位叫小昙花的女孩子抱在怀里,那位少女则亲昵的用自己苍白的脸颊揉蹭雪蔷薇有些憔悴的脸颊。

小昙花用她瘦弱的双臂,颤抖着搂着雪蔷薇纤细的脖子,心疼的对他说道:

“雪蔷薇哥哥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是最近太辛苦了吗?”

大大的闪亮瞳仁里充满了对雪蔷薇的担忧。

“啊?嗯......有一点哦,真的只有一点点哦。”

“啊!那就好,不过蔷薇哥哥还是应该多多爱护自己的身体才是,不要这么操劳啦!”

听到雪蔷薇说自己没事,小昙花仿佛松了一大口气似的,用她病态的白皙小手轻轻地锤了锤自己的胸脯,脸上重新洋溢出令人痛心的坚强笑颜。

在这里看病的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在黄泉路上痛苦的无奈挣扎的弱小生灵。

“小昙花吗......”莫丝塔芙喃喃自语道:

“昙花的花语是转瞬而逝的华丽,藏匿在瞬间的永恒。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的生命会像昙花绽放那样昙花一现。”

“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遭受这种痛苦呢?”

格洛提斯喃喃着,从他变得沉默寡言那一刻起,这是他发表内心里的第一条感慨。

推着小昙花轮椅的那位年轻太太,她站在那里对雪蔷薇深深鞠了一躬。她的脸颊有些浮肿,且毫无血色,她对雪蔷薇露出一个凄惨的微笑后,就推着她宝贝女儿的轮椅回她的病房里去了。

雪蔷薇在一年前认识的这位小姑娘,从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小昙花就没有离开过这所病院,听她的妈妈说,她每天都趴在病室的玻璃窗上,用渴求的视线盯着在窗外树上欢快的起舞歌唱的麻雀。

“小昙花。”

“嗯?怎么了蔷薇哥哥?”

小昙花抬起好奇的双眼,笑嘻嘻的看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雪蔷薇。

“呐,我以后可以不叫你‘小昙花’,叫你‘小风铃’好不好?”

小昙花扑闪着漂亮的双眼,百思不得其解的追问道: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为什么呢?”

“呵呵,因为——”雪蔷薇将自己的嘴巴凑到小风铃的尖耳朵边,轻轻地抿了抿她的耳尖,小声的对她说道:

“这当然是因为这是我给你取得只有我才能称呼你的爱称呀。”

“呜哇!好酷耶!哈哈哈哈!”

被雪蔷薇紧紧抱住的小风铃,她非常快活的接受了雪蔷薇的说辞,听话的将她温暖的小脑袋放心的靠在雪蔷薇的肩头,仿佛将自己今后的幸福人生与一切命运都托付在了雪蔷薇身上。

“风铃花,其花语寓意为坚强和勇气,不错嘛小伙子,年纪尚小但是却才华横溢。”

莫丝塔芙忍不住对雪蔷薇啧啧赞叹。

“你说是不是,格洛提斯阁下?诶?格洛提斯阁下?”

见格洛提斯没有回复自己,莫丝塔芙又重复了一遍,开始还是没有听到格洛提斯的回音。莫丝塔芙像个老顽童一样,他原地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后——

“坏了,格洛提斯阁下不见了。”

莫丝塔芙慌张的跑出医院。

“哟,院长,什么事这么急呀?”

老老实实的坐在车里原地待命的瑞尔,见莫丝塔芙院长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他急忙从主驾驶里跳出来,还以为雪蔷薇或者他的主人遇到了什么意外。

之所以不让瑞尔一起跟他们进去,其理由很简单,纯粹就是为了不打扰那些病人们的休息。

格洛提斯瞅准时机,在小风铃的妈妈前脚刚走就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后,随她一同进入了小风铃的病号房间。

“哟,夫人。”

“啊?请问你是......”

自己女儿的事情早已让她心力交瘁,她疲惫的甚至连惊慌的表情都无法做出。

格洛提斯与她保持着距离,礼貌的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我可以问一下您女儿的病情吗?”

天下所有的女性,只要人品没什么不良问题,就都值得被男性尊重。

“这......”小风铃的妈妈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后无奈的点点头,小声的对格洛提斯说道:

“是、是癌症啦......”

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声音里充满了无助的哭腔。

“癌症?那种小病不是早在千年之前就研制出有效的治疗方法了吗?”

“那个孩子非常不幸的病情扩散了。”

太太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她颓废的跪在地上,浑身的力气已经被女儿的病魔全部掠走。

“唔......那就有点难办了。”

“医生说她活不了三年了,但是我明知道她现在活着的每一天,对她来说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是一种残忍的折磨,但是我还是无法忍下心在白纸上签字。”

“签字?签什么字?”

“给她安乐死,唔......我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我竟然会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宝贝女儿都想......”

安乐死,格洛提斯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朵生命的零落竟然就在自己咫尺远的距离。

“三年,还有时间呢。”格洛提斯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干净的白手帕戴上,绅士的将小风铃的妈妈扶起到病床上坐好,鼓励她道:

“既然孩子都能忍住不向病魔屈服,那您为什么不能在精神上多支持孩子一把呢?”

“瞧您这话说的,我当然想救她!”

太太脸上表现出了怒色,随即又蔫了下去。

“但是,我无能为力......”

“没关系,我可以。”

“诶?”

“放心吧,就在刚才我和您的儿子达成了一种约定,您女儿的病,我格洛提斯定当玩命找出有效的治疗方法。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再会。”

格洛提斯风度翩翩的离去,只留下心里冒出一大串疑问的小风铃妈妈。

“儿子?诶!我记得我好像只有一位独生女啊?”

陷入错愕的太太还以为是自己发了疯。

“先生,请留步!”

她赶紧推开门拔脚追出去,而那个真正的疯子天才则早已消失在那条好似没有尽头的旋转回廊。

“蔷薇哥哥,我三年后的不久就成年了哦~”

“小风铃已经快十三岁了吗?也对哦,你和雪百合是同一年出生的呢。”

“呐,雪蔷薇哥哥。”

“嗯,怎么了?”

雪蔷薇柔声问道。

“如果......如果三年后我还活着的话,请蔷薇哥哥娶我为妻吧!我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一次幸福的新娘,为蔷薇哥哥而穿上漂亮的白无垢,蔷薇哥哥肯定会温柔的将我像公主一样抱起,那一天我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的。”

四条温热的清流汇聚在一起,雪蔷薇的思绪也一片模糊,空白地就像这个空空如也的黑白世界一样。他蠕动嘴唇,垂下眼睑,几乎是下意识的对小风铃允诺道:

“好的,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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