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一页,渐渐了解到了腊味饭那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我还想看她写的小说。

我想了解她更多。

这时候。

“恶棍!”她从笼子里站起来,模仿着那天的语气,掐腰指着我,对我大声斥道:“你——买来老朽绝对——绝对会让你后悔的!”

笑了半晌。

腊味饭忽然问我:“主人,你后悔了吗……”

“后悔……呃……后悔什么……”

“没后悔买来老朽吗……”她坐下来,抓着笼栅,神色显得有些紧张。

——你……后悔了吗。

我问自己。

这是一个长久以来存在的疑问。

如果不是腊味饭,我估计仍苟活在这间狭小阴暗的出租屋里,百无聊赖地躺在发潮的床上。在颓唐、湿臭、饥饿与贫苦中等待着灵魂的消亡,肉体的腐烂。

虽然,那就是我想要的——挂壁生活。

然而过去的一切,早已时过境迁,与我想要的那种生活背道而驰。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是摇了摇头。

“老朽不后悔……”腊味饭说,认真地看着我。“认识主人,老朽一点都不后悔,老朽甚至很幸运遇到主人……这次……主人……你……你一定要真诚地告诉老朽……一定要……”

——糟糟糟糟了!!

爱你——爱我——永生不悔——嗷嗷嗷,我去,我去——太突然了,我这么大把年纪的猛男可受不了这个。

“噢——————我记得——记起来了啊!”

“记起来?”她疑问。

“接下来……我问你的话呀……”我赶紧随便说点别的,搪塞过去。“问你啥来着……噢……对……问你为什么称呼自己老朽呢。现在才知道嗷……吼吼……”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思,腊味饭的神色显得有些不悦。

气鼓鼓地看着我。

但见我嬉皮笑脸的样子,终于,无奈叹了口气。

“随你吧……”

她顺着我的话说下去。

“老朽……不想隐瞒……已经没办法对你下得去手了……老朽自己知道,老朽做不到了……也就没办法复仇了……似乎也就没必要再自称为老朽了吧……”她的声音显得沮丧。

我说:“那就自称用——我呗。”

“习惯吧,没法改了……”

她摇摇头。

或许很多人都会这样的吧,做一件事情,哪怕未来哪天,发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与当初的想法和信念,完全适得其反了……可多年养成的习惯,却不知不觉保留了下来。

要说起……我的个人习惯的话——我都是剑不离手的。

等等,我的剑呢。

我从床沿一拍而起,慌忙向腊味饭询问。

她告诉我:“主人的剑,被安全放置在了卧室内的武器架上,就搁在你床头呀,主人看都没看一眼的……”

听到这,我才放下心来。

随即惊讶不已——我的剑这么久不在身边,自己竟然毫无察觉。一时间,有种跨越了时间的错觉。这种诡异的时间感,令我感到一阵恍惚。

短短数日,却像已经历经数十年。

我变了——真的像腊味饭所言的那样。

我真的变了。

看来,事无绝对。

习惯也会因为事过境迁而发生改变吧。

……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陪在腊味饭身边。

我端来一张板凳坐在笼子外,她则盘腿坐在笼子里。

她从笼内伸过手腕,轻轻握住我的小臂。白绒绒的尾巴时不时从笼缝内探出,轻柔扫过我的肌肤,像一只心思脆弱、敏感、眷恋着唯一主人的白猫。

我就默默陪在腊味饭身边,陪她看她写的小说,陪她更新章节,陪她修改以前章节中无意间留下的错别字与语序的混乱。

我握住她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就差那么一点要张口说些——你懂的,那些羞耻的话。

时间,便仿佛一股股温和柔滑的热流——在彼此相交的指隙间溜走了。

不觉间,已时至下午。

傍晚的阳光透过窗口,落在木笼的一角。

腊味饭松开抓住我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我。

“瞧,这就是写作的好处了……”

“好处?”我伸了个懒腰,疲惫酸软的背脊轻微作响。

我不以为然。

——锻炼矫情的好处吗。

虽然陪在她身边,让我感到幸福。

但阅读腊味饭小说的过程——那大段大段的情景叙述、以及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说真的,看得让我昏昏欲睡。

“每次回过头来看看这些文字,老朽就会感慨万千,心思潮涌……”腊味饭从笼子里钻出来,朝床边的方向莞尔一笑。“那天清晨,老朽握住剑……差点……就差一点杀死主人的,还好没……”

脖颈上的皮肤袭上一丝凉意。

在她自己的小说中,清楚描述过——在我买到腊味饭的第二天,也就是——我把剑搁在床沿,想借腊味饭自尽的那天。

凌晨。

她已经把剑举了起来。

就抵在我的咽喉之上,距离大概三寸。

我一句梦呓。

使她在犹豫间放下了紧握的剑。

可具体我自己在梦中说了什么,她连小说中都没有写,也就更不肯告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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