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断风台上引得无数剑胎拜伏的小子只是技惊四座还无人知其姓名,那么伏龙殿授剑之后峥嵘阁的大师兄砚尘之名就真是传遍了内外山门。

可惜剑阁乃是出云禁地,除了有律令在身的弟子不得擅自闯入,不然五峰上下多的是想要看看那被落霞峰首座称为废人的大师兄是不是生着三头六臂。

反正宁筱环是绝不想再靠近支天炎忱三米之内了,这些天她从五师姐的天堂美梦中直接跌回了小师妹的地狱,让师兄师姐们使唤也就罢了,还得悉心照料一个连脉轮都没有的废人。

她非但没有发现入门最早的师兄身上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地方,还总感觉自己被迫领养了一只上古巨婴!

连走路都不会,需要人抱着喂奶的那种!

正午时分,当宁筱环吃力的扛着沉重大缸一不小心在竹林间摔了一跤时,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水缸碎了,支天炎忱的水也洒了一地。

也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臭小子居然爬到自己头上撒野,天天指使自己干这种无意义的粗活,她到底是来修行的还是来当下人的!?

宁筱环娇嫩小手上早被巨缸勒出可怜红痕,每一个来回都不能借助灵剑全凭脆弱身板,换做寻常武夫走两步都困难,倒真是有些为难修为尚且的剑修。

这时,一块手帕悄然递到了她面前。

宁筱环揉了揉通红眼眶,抬起头就看见那个面无表情的王八蛋,一句感谢当即咽了回去,红着脸叫道:“咕,用不着你猫哭耗子!你现在开心了吧?满意了吧!?”

亏她在寒竹峰上还鼓励过这忘恩负义的臭小子!

支天炎忱挠挠头,“并没有,我想说的是,哭完麻烦帮我再打一捅,你看这都打翻了,我还等着用呢。”

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没有丝毫恻隐之心,此情此景少年依然极为平淡的说出了令人哭笑不得的话语。

“你......你......”

宁筱环俏脸发白,指着这个没人性的大师兄半天说不出话来。

吭------!吭------!吭------!

紫竹林中铿锵有力的打铁声吸引了这对冤家注意,那意味着二师兄已替一枚剑胎构筑完灵基,正在剑冢完成最后一步将其锤炼成型。

“哼!”

宁筱环一抹眼泪,瞪了支天炎忱一眼,小跑过去准备观摩学习。

林间重锤回荡,遍野残剑凌乱插落,均是锻炼失误又或者破裂灵剑的最后归所,洛荷与孔凌寒早就来到剑冢,聚精会神等候二师兄手下新一把灵剑问世。

廖冲入门之前是铁匠出身,因此锤不离身养成了习惯,比起剑修更像是个匠人,即便修习了灵锻之术也习惯以锤作为臂膀延伸施展灵气,月曦君优雅风姿没学来半分可炉火纯青的技艺却是实打实的,内门弟子选择的剑胎若有幸经由他手俱是倍感幸运。

乱剑山冢脚下有一块巨大石盘,其上躺着混铁一块,廖冲一锤接一锤敲打在不同部位,轻重角度皆不一样,胎体冥顽不灵,那质地坚硬的铁锤却在无数次挥舞下灼热赤红。

足足六十四锤之后,廖冲收手停下,收起从不离身的大锤挂在腰间,双手环抱似在静静等候,宁筱环三人也是凝视注视,期待着二师兄的杰作。

支天炎忱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从锦囊里拿出一块糕点塞进嘴里,这把剑差劲了些,倒也怪不得老二,是材料不行。

咔嚓!

顽铁裂开一条缝隙,一道微弱光束暴露出来,随着缝隙龟裂一柄微蓝锐剑破壳而出,由尖至脊俱是平滑锋利,早在灵锻塑造下便汇聚成刃面剑型。

孔凌寒轻轻摇头,也得出了和支天炎忱一样的结论,马马虎虎。

灵剑与剑修一样存在脉络作为容器,能够承受多少灵蕴运转起来机巧如何都有学问,这新入门的弟子唤醒剑胎本就平平无奇,能初具灵性已是走运撞上二师兄。

好在往后还有淬炼提升的机会,若单纯只是塑形就算是沾染剑炉灵压亦会沦为凡品,对轮武者本身也是一种桎梏。

廖冲表情木讷,无惊无喜,依然极为重视的捧起剑身放入一只刻有弟子名讳的木匣,剑格和把手则需要他们自己料理。

“对了,我看青鸾峰的幽姬惦念着大师兄,想来关系不错,不如她的剑胎就交由大师兄可好?”

洛荷突然想起了那把连师尊都要赞许的无锋重剑,漂亮眸子看向了支天炎忱,似乎对其灵锻过程大感兴趣。

可这话落在四师弟和小师妹耳朵里就意味深长了,一个连脉轮都没有的人如何灵锻,只当腹黑的三师姐是在作弄人,想看大师兄出丑。

宁筱环目光挑衅,正想看看支天炎忱如何回应这个下马威,他却想都没想就回绝道:“我碰过的剑再难认主,就有劳三师妹费心了。”

“这样啊......”

洛荷叹了口气,脸色古怪没太明白什么道理,可脸上失望却是真的,她还真想看看天生绝脉如何将寒铁内核灵络打造得如此卓越。

小师妹白眼连连,差点被气吐血,不行就不行吧,臭小子还装特么最牛逼的,这借口也是服了!

支天炎忱想了想,忽然瞥见石台上另一只刻有熟悉名字的匣子,又看了一眼蠢蠢欲动欲言又止的宁筱环,说:“丁大同的剑胎就交给大师妹吧。”

廖冲摸了摸后脑勺,老实地说:“大师兄使不得,小师妹境界不稳还未熟练掌握灵气出体淬炼灵基,万一将落霞峰师弟的剑胎......”

“无妨,不需要迫灵出体也可以塑造灵胎,我教她。”

支天炎忱摇摇头,他既然受了这么多声大师兄,也该干点正事,这些天可不是无缘无故让小师妹去打水来着。

洛荷和孔凌寒面带异色,无需灵气出体的灵锻之术可是彻底颠覆了他们认知,都有些惊疑不定,廖冲也“哦”了一声,不再反对,居然是最相信支天炎忱的一个。

宁筱环本来眼睛一亮,大为意动,可转念想到提议的人是支天炎忱就一肚子火,“得了吧你,可别在二师兄面前不懂装懂了,少装一会会死啊!”

她叹了口气,沮丧的低下头,入门已经一年了,脉轮修为虽不如四师兄快,可好歹也胜过五峰大多数弟子,灵锻之术却仍是一头雾水,自己都没有半分把握更不敢主动请缨。

本就心情极差的小师妹没注意到二师兄越来越差的脸色,没好气的继续说道:“你也忒小气了吧,那小子在寒竹峰上不过批评你两句,又没说错什么,你是很懒又没自知之明啊!那也犯不着借锻炼我的名义葬送人家前程,到时候剑胎毁了师父罚的还不是我?我说你差不多也该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吧,你辈分虽高可论实力还不如外门弟子,别总真摆出一副大师兄的样子装模作样,那只会让我们更加恶心!”

洛荷苦笑连连,想要制止这心直口快的小丫头却怎么也捂不住她的嘴。

廖冲脸色一沉,顿时怒吼道:“筱环,给我跪下!”

宁筱环咬了咬嘴唇,“我......我哪里说错了,他分明在公报私仇,不止报复我还报复丁大同,不就是说他两句废物么......”

“住口!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就罢了,还三番两次出口伤人,一点礼数都没有,老师见了只会将你逐出师门!”

一向憨厚老实的二师兄突然间怒火中烧,吓得另外三人均是左右为难,包括一头雾水的支天炎忱。

宁筱环却已经又要哭出来了,“那他吃喝拉撒都赖在我身上难道就很礼貌啦!?”

廖冲还要怒斥,支天炎忱已拍了拍他肩膀,笑吟吟地说:“我还没骑在你身上拉过屎吧。”

宁筱环一跺脚,“那是夸张的修辞手法啦,修辞手法!”

孔凌寒摸了摸脖子,这两人就连吵起架来也是滑稽,只是此次气氛尴尬于是强忍着没有笑出来,默默走向一旁,不闻不问,除了剑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支天炎忱叹了口气,见这俏丫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偏偏傻得可爱,不得不解释道:“丁大同当日唤剑本就勉强,落霞峰首座破例入了内门而已,他与剑胎之间维系微弱,若交给二师弟和三师妹淬炼灵基,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得到灵剑认可,我看四师弟修为也是惊人,远胜于丁大同,而你的话就不一样了,本只是对嘴提了一句而已,你一定要那么看待我......我还真没什么办法。”

宁筱环瞬间傻了眼,一时间似懂非懂,半个字都无法反驳。

说完,少年懒洋洋的朝着自个茅屋走去,换做以前他才懒得理会这群沙雕,真是被大师兄这个名头叫得头脑一热想做点什么来着,反而给人抓着喷。

无知无罪,只是可怜,世间本无恶意,多的只是傲慢与偏见......

“既然你那么讨厌我,下回我只能麻烦三师妹带我装b带我飞咯,晚上不用给我打水了,以后也不用了,你自己拎石头玩儿去吧,四体不勤小胳膊小腿的,没人教你就什么也不做一直等着,就是他日给你最好的剑胎你也无法撼动,修为不行,总归是要借助点外力强撑的,对吧?”

紫竹林间散漫的声音悠悠传来,而宁筱环已是俏脸绯红,羞得无地自容。

洛荷抿嘴一笑,摸着小师妹脑袋安慰道:“大师兄只是面皮薄,不好明目张胆偏帮你,二师兄已经看出来了,你却傻乎乎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在咱们看来呀,这种有话不好好说清楚的傻小子可不就是天底下最耿直的顽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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