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霄楼外此时热闹非凡的场景，用《东京梦华录·序》中的一句的诗词来形容倒也再合适不过。
只不过，此情此景，不管是林长风还是与其对坐的男子，都已是没了那在意窗外喧嚣之声的精力和念头……
酒杯轻敲着身前那张装饰精致的四方桌的桌面，申屠海此时双目紧盯着那林长风，似是在等林长风对他方才之言的回应。
……
“附属长老……吗。”
两人之间沉默了良久，林长风突然就是嘴角一扬，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看来你们月王府的人也是傻了，竟然是来找我这个有名的废物当你们月王府的附属长老？”
“这话说出去你们也不怕别人看你们月王府的笑话？”
附属长老是什么概念？
所谓附属长老，就是被一个宗门或者组织所认可，并且可以给予这个宗门或组织以一定庇护的人，这种人就算不是虚仙境界的老怪物，至少也要达到洞虚境的标准。
从古至今，还真没有哪个宗门和组织收过洞虚境之下的人作为附属长老过，跟别提现在的林长风还只不过是“半步金丹”的境界。
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怕不是直接会笑掉大牙？
“哎，小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讲，我们月王府找你做附属长老，自然也是有着我们月王府自己的想法。”
听着林长风此时毫不留情地嘲笑，申屠海哈哈一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突然转移开话题：
“不过在我告诉你我们的计划之前，我还想问林长风小兄弟一些问题。”
“关于现在的苍火国内皇室那边和各个宗门之间的关系，小兄弟知道多少？”
“皇室和宗门？”
林长风双手铺在桌面上，右手支起握拳顶在自己的右脸颊的下侧，满不在乎的说道：
“还能有什么关系，自易天帝飞升之后，苍火国几朝几代的朝天子的权利早就是被苍火国内几大紫品宗门分割得体无完肤，早就只是个空架子罢了。”
“看来小兄弟果然是个明眼人，没错，此朝此代的狗皇帝早已不过是个提线傀儡罢了，苍火国内绝大部分的规章制度其实都是由现在紫品宗门那一批宗主级别的人商量制定的。”
申屠海说得是轻描淡写，随手又是举起酒杯小酌了口。
“然后呢，你该不会就是想和我说明这人尽皆知的一点吧。”
林长风白了他一眼，什么明眼人，虽然这件事因为皇族那边的压制，在苍火国内根本没有流传开来，但是基本是个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当今苍火国的皇族早就已经不行了，只不过是在日薄西山，还在垂死挣扎罢了。
“当然不只这些。”
见林长风此时露出一副略显烦躁的表情，申屠海失声小声地笑了一声，随后又说道：
“小兄弟，我听闻你最近和紫玄宗的关系不怎么好，你可知道最近的一个有关于的紫玄宗的传闻吗？”
“传闻？”
“最近紫玄宗的前任宗主孙秦天不是已经突破到了渡劫境吗，有传闻说最近他似乎让紫玄宗的现任宗主，也就是他儿子孙天策，去往了皇城那边向朝天子要了将近一半的国库资源。”
“一半的国库资源？”
说到了这里，林长风总算是露出了一个还算感兴趣的表情。
要知道，伴随着朝天子权利的分裂，这国库资源早就不是皇族的资源了，而是那几个在朝天子背后操纵现在的苍火国的紫品宗门的共同资源，紫玄宗这一出手，并非是在皇族手中抢资源，实际上是在那些苍火国的紫品宗门的手中抢夺资源。
“紫玄宗难道就真不怕和别的宗门就此打起来吗？”
林长风低着头，右手抬着下巴的他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不想却是被对座的申屠海正好听到了。
“怕？恐怕孙秦天非但没有在怕，反而是在期待情况向着那种方向发展。”
“此话怎讲？”
林长风被申屠海这句话说糊涂了。
什么叫做孙秦天在期待情况向着那方面发展？难不成孙秦天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激怒别的宗门？做这种事情对他紫玄宗又有什么好处吗？
“按我的猜想，仅是我现在的猜想……”
申屠海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将这件事告诉林长风。
半晌之后，似乎是在心里自我说服了，他又是接着说道：
“那孙秦天可能是真的想挑起事端，然后依次借机除掉那些因为他强占皇族资源而跑去挑衅紫玄宗的宗门。”
“苍火国内主动挑起宗门之战本是禁止的，可若是遇到别的宗门挑衅，却是可以以防卫为借口反击回去。我想紫玄宗应该就是在等这个机会，借此一个一个的消灭掉苍火国内所有的宗门。”
“这……”
申屠海现在的言论实在是太过石破天惊，就连见多识广的林长风都是被申屠海这大胆的猜想给彻底吓了一跳。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紫玄宗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事情？”
动机，他需要知道孙秦天的动机。
“林长风小兄弟，我问你，你觉得想要让一个宗门在短期内突然变得强大，最好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短期内？”
林长风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一句：
“盗仙人墓？或者抢劫失足仙子？”
“啧啧，我哪是在和你说那么缥缈无依的东西，想要让宗门实力变强，最有效以及最残暴的方法，就是灭掉除了自己所在宗门以外所有宗门，然后将那些宗门的人才和资源全都抢夺过来。”
申屠海面无表情地说道，仿佛从他嘴里蹦出的字眼只是在陈述着某种事实罢了。
“这就和市场竞争一样，没有了同行宗门的竞争，直接垄断了苍火国内的宗门资源，那些没有宗门可以加入的修士自然也就只能去紫玄宗当弟子了，紫玄宗的宗门实力也就会飞速增长起来。”
“再加上……现在皇城的权利本来就已经是分散在了所有紫品宗门的手中，若是紫玄宗真的将那些紫品宗门就此除掉……孙秦天就等于拥有了整个苍火国的掌管权利。”
“林长风小兄弟啊，你现在明白了吧。是的，这渡劫期的孙秦天根本就没有了想要成仙的想法……”
申屠海将右手中的酒杯放回了身前的四方桌上面：
“他是想当苍火国的下一任‘皇帝’啊。”
……
窗外，漆黑若幕的夜色温柔的包裹着这个世界，天空之上，半轮新月浮现在遮挡的云层之间，一闪一闪的星辰闪烁在整片天空之中，预示着明天应该也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楼外喧嚣声依旧不断，八街九陌，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楼中各家公子左拥右揽莺莺燕燕的薄衣女子的柳腰，吟着一口不着调的诗句逗乐怀中人……
没人知道，苍火国已经是到了大变革前夕。
醉霄楼三楼房间中，林长风坐在四方桌的一旁，看着申屠海一杯一杯地往自己的嘴里灌着酒浆。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你想在紫玄宗有所行动之前，先一步做好预防措施？”
“小兄弟果然和我想的一般，并非愚笨之人。”
“可为什么你又要找上我？”
林长风摇了摇头，依旧是对申屠海的目的不甚理解，照理来说，他要找一个强大的靠山来护佑月王府的话，至少也应该是去找个一个虚仙镜的强者才是，为什么要找上他。
“拜托，林长风小兄弟，我们都是聪明人，你就不要在我面前卖弄小聪明了。”
听了林长风的这句话，申屠海嘴角一斜，突然说道：
“我知道你和万校长的师徒关系，也知道今天下午我家公子小月月离开那拍卖会的时候，你也紧随其后离开了那拍卖会。”
“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这应该只是个巧合罢了。”
“巧合？若是巧合……那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那对姐妹花为什么现在会跟着你。”
申屠海右手直接一掌拍在了身前的木桌上，一副严肃的面容直视着林长风，他显然对林长风此时这种近乎于装傻的行为非常的不满。
完了，看来还是被认出来了。
林长风叹了口气，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林长风真的没想到那一天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看来这个叫申屠海的人对自己是做了一次非常彻底的大调查，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了解自己最近的动向，就连自己和万校长之间的师徒关系都是知道。
这月王府的调查能力到底是有多恐怖啊，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而已啊。
“林长风，你就不要狡辩了。老实说吧……那常山赵子龙，是不是你让万校长假扮的。”
“嗯？”
林长风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的他接着就是皱了皱眉头。
原来他不是在怀疑在自己就是那赵子龙啊！
林长风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擦了把冷汗，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要暴露了，没想到对方得出的结论竟然是以为万校长就是赵子龙……
等等，从某种角度来看的话，似乎他这个解释才更合理吧，毕竟自己回学院的时候，那对姐妹花不在自己的身边，而是在万校长那边。
“原本对于月王府来说，你欺负了我家的小少爷，我们理应将你押回月王府让你听候审判。”
“不过，这一次是我申屠海帮你求情，想给你一个机会来考虑。考虑是否加入我们月王府。”
原来如此……
林长风总算是听明白了，说到底，这申屠海看中的不是他林长风，而是站在他林长风背后的万校长。
确实，以现在月王府的了解来看，现在苍火国内唯一能抗衡那孙秦天的人正是九苍学院的神秘院长万树青，所以才想出这一招，想通过林长风来抱住万校长的大腿。
“加入月王府，不仅可以拿黄金万两，还能获得海量的修炼资源。”
“怎么样？林长风小兄弟，你考虑的如何？”
“这……”
林长风自然是想拒绝，但是他却也怕月王府那边将这件事就这么说出去，到头来给自己添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见林长风唯唯诺诺地说不出个究竟来，申屠海抬着酒杯在对座等了林长风半天之后说道：
“看来小兄弟暂时还考虑不下来。”
“你们想要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万校长不是吗，我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万树青的弟子罢了，没有为……”
“哎……打住。”
见林长风马上就是要说出拒绝的言论来，申屠海突然抬手打断了林长风。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回去和万校长商量这件事嘛，无妨，我们月王府给得起这个时间。”
“我也不想为难你林长风，你今天已经可以回去了，若是以后有了想要加入月王府的想法再来月王府找我便可，我随时可以见你。至于你和万校长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帮你保密。”
“当真？”
林长风疑惑地看着申屠海，原本已是被申屠海逼到了无路可走了的他没想到申屠海竟然会在这么重要的关头放过了自己。
“林长风，觉得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才会想千方百计地邀请你加入月王府。你要理解我对你的看重。合作这种事情，讲究的不是威逼利诱，而是共赢，我知道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让你轻易成为我的敌人，所以我给你充分的机会考虑你自己的立场，等你想明白了，再决定也不迟。反正离孙秦天真正下手的时日……还有一大段的时间。”
给别人充分的时间考虑是否成为自己的友军或是敌人吗？
不得不说，这个申屠海在用人招贤方面做的是相当的不错……
“那既然如此，我就先行告辞了。申屠长老的邀请，我会好好考虑的。”
既然别人给了自己一个下来的台阶，林长风自然也不会客气，抬手一个告辞的手势就是准备离开了。
“嗯，小兄弟慢走，记得若是之后考虑清楚了，可以直接来月王府找我。”
申屠海倒也没有阻拦林长风，反而嘴角一扬，眯着眼睛目送着他离开。
“说来，我还有件事很好奇……”
林长风才走到门口，突然就像是记起什么事情一般转过头来：
“我和万校长的师徒关系，你们是怎么知道？”
“哦，这个啊……”
申屠海随后笑了起来，“我们之前去了你的斋房，从一个叫做苏灵儿的姑娘嘴里问到的。”
那个笨蛋！
林长风这才反应过来，刘灵儿应该是在方才下午万校长找他的时候不小心知道了自己和万校长之间的关系，而自己又没来得及及时警告她不要把自己和万校长之间的关系说出去，这才是白白便宜了这帮月王府的人。
啧……
虽说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刘灵儿，但是林长风再怎么说也是有提醒过刘灵儿不要随便把自己的事情就这么随随便便说出去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刘灵儿，看我林长风回去怎么收拾你！
……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林长风离开后，房间内突然变得空空荡荡地，没有任何的响声。过了许久，似是再也忍受不了此时房内孤寂冷漠的气氛，屏风后一直拨弄着古筝的女子终是开口。
“不然还能怎样，现在的林长风，就算再继续聊下去，他也不会爽快地答应加入月王府的。”
四方桌前，申屠海脸上带着点红晕，终于是有了点醉意。
“你真的觉得林长风是月王府能够存活下去的关键。”
“怎么可能！月王府……呵呵，既然是附庸在那青岚宗下的势力，必然是孙秦天的第一批铲除对象，月王府……已经活不长了。”
“既然如此月王府命数已定，那又为何要大费周折地讨好那林长风？”
“娘子，你随我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都没学聪明……”
“要讨好林长风、抱上那万校长的人可不是月王府……”
申屠海倾斜着酒杯，眯着眼睛看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
“而是我们夫妇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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