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回来了?”

听到门口马车的声响,那位两鬓斑白的中年推开了房门,刚好看见从车上下来的苏怀秋与嬴穗。

“额,这还是苏先生第一次带人回来。难道说,这位就是.......”

一边说着,公孙衍对少年相士挤了挤眼睛。

“这位就是先生喜欢的那姑娘?”

“......犀首,这位是如今大秦庄襄王的女儿,下一任秦王,嬴穗殿下。”

苏怀秋干咳了一声,也不理会公孙衍的挤眉弄眼。

“她说,想要见一见犀首。所以我就带着她来这里了。”

“嬴穗,见过犀首。”

少女轻轻鞠躬。

面对天下名士,纵使她身为王公贵族,也依旧得保持十分尊重。

更何况,若是她真想请公孙衍入秦,那就一定要给他留下好一些的印象才行。

所以,嬴穗将姿态放得很低。

“久仰犀首姓名。没想到,竟然能在赵国凉都见到犀首。”

“啧啧。早就听苏先生说过嬴穗小姐。今日见到,果然非同寻常。也难怪,苏先生这样了不起的人物,也会喜欢上你。”

公孙衍拱起手,对着嬴穗微微鞠躬,然后转过身,推开身后的房门。

“外面冷,小店里点了暖炉,会暖和些。请进来说吧。”

“好。”

嬴穗点了点头,跟在苏怀秋的身后,走进了小旅店。

现在是中午时分,店里也有零碎的几位食客正坐在桌案后,喝酒吃菜。

不过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所以当嬴穗他们进来的时候,甚至没人抬眼看一眼。

少女看着这样简陋的小店,不禁稍稍有些吃惊。

虽然她有听巧儿说过,苏怀秋的住处十分简朴。但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泥土房子。一到下雨的时候,或许还会漏些雨水进来。

她身为秦国王女,纵使是质身于赵国凉都,也依旧是锦衣玉食。赵国国君畏惧秦的力量,所以只能像供着祖宗一样供着她。

这样简陋的住处,她不曾想象过。。

如果不是苏怀秋告诉她的话,她也不可能去想,在这样一处破旧的小旅店中,竟然卧虎藏龙。

一位经天纬地的少年相士,一位曾合纵抗秦,身负五国相印的纵横大家。就住在这样的小店里苟且偷生。

.....

“请坐。”

很快,三人走进了小店最里面的隔间里。

尽管这里看上去依旧简陋,但是也干净整洁。

公孙衍似乎早就猜苏怀秋会带嬴穗回来一样,桌案前,已经提前备好了三个垫子。桌上,也摆好了三只干净的茶碗。

一只装满热水的水壶正摆在火炉上面,白气顺着壶的边缘向上升腾着。看来,水已经烧开有一阵子了。

中年店家叹了口气,将水壶提了起来,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盒茶叶。犹豫了片刻以后,将干涸的叶片倒进了水壶当中。

“衍这里没什么好茶,也没那么多讲究。和嬴穗小姐平日里喝的那些贡品比起来,这茶叶只能算作次品。不过天冷了,喝点热茶也能暖暖身子。”

“犀首太客气了......”

嬴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倒是一点也不生涩。仿佛她和犀首,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嬴穗来这里寻找犀首。想必您能猜到,我的目的吧。”

“犀首愚钝,还请嬴穗小姐明示。”

中年笑着摇了摇头。

“我已经多年不闻君王家的事了。不过,嬴穗小姐身为大秦王族,来此地寻我,想必不只是为了喝杯茶吧。”

“其实,先生肯定已经猜到了吧。”

少女打开了手里一直拿着的小匣子,推到了公孙衍的面前。

“嬴穗想请先生出山入秦,替我......制衡吕相!”

“哦?”

公孙衍并没有低头去看匣子里的东西,而是笑着摇了摇头。

“若是当年血气方刚的公孙衍,或许还会愿意去和吕不韦一争高下。只是可惜,现在,我早已没了争斗之心。更何况,如今的秦国朝政,已经完全被吕不韦所掌控。王权架空、国政空虚。就算是当年合纵连横的张子与我,恐怕都回天乏术。”

“先生的意思是,穗已经毫无胜算了?”

少女微微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嬴穗知道吕相势力庞大。但是归根结底,他并非秦国王族。如果他真的想要抢夺大权,老秦人不会同意,满朝大臣不会同意,嬴穗更不会同意的。先生当年合纵失败以后,便销声匿迹。难道说,您就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失败么??公孙先生才华横溢,若是没有了用武之地,岂不可惜?”

嬴穗说话间,微微有些激动起来,语速变快了不少。

不过,公孙衍似乎并没有在意。

“衍输了。这已是定局。衍纵然不甘心,也不想再去更改结局。江山代有明君、贤士。衍的智谋,已经不适合如今的大争之世。况且.....衍是狷狂之人。赢了狂,输亦狂。”

中年笑着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少年相士的肩膀。

“张子离去以后。犀首便也没有了争强好胜之心。合纵连横中少了张子,哪还有什么意思。什么吕不韦,什么六国合纵。与我再无关系。我意已决,两位就不要再劝了......更何况,嬴穗小姐有苏先生相助,定然江山无忧。”

“这样么......我明白了。”

少女思索了片刻,看着身边的黑衣少年,又看了看表情坚定的公孙衍。只好轻轻点头。

“那嬴穗,不会再提此事。”

少年相士与中年文士对视了一眼,同时叹息了一声。

公孙衍的想法,苏怀秋能懂。

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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