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可以渐渐听到了,潺潺水流的声音,在耳中不断地变得清晰起来。

她分明可以觉察到,其中夹杂着另一种清鸣。

叮咚之声就像是布满翠绿青苔的悬崖边,微微几个石子落入水中的声音,充满了哀伤和失落,仿佛是述说着被人遗忘的悲伤。

这是钢琴。

遥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她有些费力地睁开双眸,眼中的世界犹如缓缓聚焦一般,变得清楚了。

洁白的天花板上雕刻有尊贵的花纹,被褥也是整体的白色,以及被压在身后披散开的金色长发。

现在的她全身都被绷带缠满。

遥意欲侧首,她有些胆怯又有几分期待。

难道说......?

“别乱动,你的身体很脆弱。”

稚嫩的声音在遥的心中宛如雷霆。

“艾布特叔叔......”

噔!

钢琴声在一厚重的音调响起后,戛然而止。

遥的心中也是一颤。

“你可真是胡来,天火圣裁·大剑形态是谁都可以随意发动的吗?”

“......对不起。”

“跟你老爸老妈一个德行,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遥抿紧嘴唇,她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母亲,至于父亲......在一次告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她心里很清楚,虽然这稚嫩的声音显得很是老成,充斥着一股违和感,但是这却是陪伴了她最长时间的温暖了。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走了,等一会让【手语】来照顾你,她最近闲得慌。”

遥没有挽留,她知道艾布特叔叔还有很多事要做,尤其是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为她而做的。

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似乎是有人进来了。

“呀!老大!小遥醒了吗?”

“嗯,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

遥平淡的眨了眨眼,心中有点不真实。

在圣芙蕾雅的那段短暂的时光里,似乎又再次经历了不一样的人生。

缓慢的脚步声远去了,忽地,一个脑袋出现在遥的视野里。

“早安,小遥!”

“早安,泪。”

来者有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额前的半边刘海遮住了左眼,在右眼下有一滴黑色眼泪般的痣。

“泪,别站着了,坐下来吧。”

“唔,好的。”

传来拖动椅子的声音。

“嗯,老大真是关心小遥呢,来为小遥弹奏曲子吗?”

“......”

遥心里清楚泪是什么意思,艾布特叔叔的武器是音乐,同样,他治愈他人的工具也是音乐。

艾布特叔叔有着恐怖音乐的天赋。

曾经有过致郁音乐使人自杀的新闻。

曾经也有过治愈音乐使人挺过哀痛与悲伤的新闻。

但是,艾布特叔叔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弹奏过曲子了。

空气霎时间沉寂下来。

“唔,小遥啊,你去了一次极东支部,改变了好多啊。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么感性的人。”

“......你们都知道了吗?”

“当然喽,你又不是没看到【低喃】和【狰狞】,第一时间我就知道了。”

“果然,【狰狞】是你们派来监视我的吧?”

“哪有!只是关心小遥而已啦。也有【低喃】的缘故吧,毕竟我还是很希望她能够回来的。”

“是吗,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我可是有着切身体会的。”

“那个,洛云,你知道吧?”

“怎么了?是因为你来圣芙蕾雅学院捕捉他失败后,喜欢上他了?”

“呀!小遥也学会开玩笑了嘛~但我现在的确对他很感兴趣,这个人明明身体的素质很是一般,但是战斗的意识却出奇的高。”

“嗯,我也一直没有弄明白。不过,我可以肯定,他并不是其他组织的人。”

“小遥也知道我去过圣芙蕾雅学院啊,看来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是失败啊。话说我好不容易接一次逆熵的单子,结果却是这样,我的评分会降的啦!”

“呵——”

“小遥。”

泪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淡。

“我觉得现在的你很奇怪,你认为你还有勇气去接受米高扬和世界蛇的这两个重担吗?”

“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真的,很......”

遥的声音到后来细如蚊嗡。

“好啦,首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吧,虽然万物戒的后备结界把你传送回来了,但是天火圣裁所带来的后遗症还是很严重。”

遥的心里乱糟糟的,什么也没有听清,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

咔啦。

门关了。

是啊,现在,未来成为了她最为恐惧的东西。

洛云瘫在床上,脸色很差。

爱酱嘲讽道:“谁叫你全部吃完的,真傻。”

小律也出声道:“吾也不能够理解。”

洛云露出温柔的微笑,道:“如果是爱酱为我准备的饭菜,就算爱酱的厨艺无比的糟糕,我也会毫不顾忌胃的感受,一口气全部吃完的哦。”

“哼~”

“不能理解,难吃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吃呢?”

嗒嗒嗒!

敲门声。

“进来吧,门没锁。”

芽衣的脸探入门内,满脸都是担心的神色。

“没事吧,洛云,我太冲动了。”

“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放心吧,我下午会去上课的。”

“哦哦,那你好好休息吧。”

咔啦。

门再次关上。

小律突然出现在洛云的身旁,她眨着不解的眼眸,盯着门的方向。

但是......

“喂喂,小律,你坐下吧,裙底给我看光了哦。”

小律仍然是身着白色的连衣裙,但她听到洛云的声音后,如陶瓷娃娃般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害羞或是恼怒的神色,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看到小律出神,洛云好奇地问:“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可能是吾眼花了吧。”

下午的课一晃而过。

“呐,洛云,今天放学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身后的琪亚娜用手指戳了戳洛云的背。

“有的。”

“哦,你去哪儿?”

洛云不留痕迹的瞄了一眼逍,随即轻声道:“你认为呢?”

琪亚娜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你去吧,我想反正我是不适合这种事的。”

洛云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逍那宝蓝色的长发碎发不断,一看便知逍昨晚是没有睡好的,而且心情此刻也很糟糕,不然不会直到下午放学头发都不打理。

符华瞟了一眼洛云,无言。

洛云收拾好物品,走到逍的面前,才发觉后者似乎在发呆。

这家伙!连放学的铃声也没有察觉吗?

“逍?”

洛云把手放在逍那涣散眼神的前方晃了晃,后者又过了会儿才缓过神来。

“洛云,怎么了,有事吗?”

逍抬起没有生气的脸,看见了黑板上端的挂钟才喃喃自语:“原来已经放学啊。”

“逍,我想,你需要找人谈谈。”

“......没有,我挺好的。”

逍欲站起身,却身形一晃。

洛云立刻扶住了她。

“啊,抱歉,坐的太久了,有点不适应。”

逍露出歉意的微笑,可那无力的笑容让洛云有些火冒三丈。

“跟我来!”

“咦?”

不顾逍有些惊讶而微微张大的眼眸以及放学后仍未走的一些同学,洛云一把拉住了逍的手,将她拉出了教室。

“干嘛,洛云,我没事的。”

“你干吗要自欺欺人?”

“......”

逍抿紧了嘴唇。

夕阳余晖笼罩着广场,仍有几对同学有声有笑的走过广场,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而在花坛旁的长椅上,枝叶的影投射在洛云和逍的身上。

逍仍旧抿着嘴,她的双手不自主的揉搓,她自顾自地低着头。

“你觉得遥死了吗?”

“遥不会死的!”

突然激动起来的逍看着洛云平静的脸,再度抿紧了嘴。

“对啊,”洛云笑了起来,“你都相信了遥不会死,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吗?”

逍不安地移开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喷泉:“遥不会死的,这我当然知道,但是,我还是很难受。昨晚,我梦见那漫天的红潮,摇曳的火焰,以及遥被吞噬的身影。

我能感受到,她在对我呼救,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都无法靠近那片可怖高温的火海,只能眼睁睁看着遥的面容在扭曲着消失。

我真是太没用了!”

洛云淡淡开口:“所以你觉得像这样发呆或是茫然就能够解决问题吗?”

“我知道的啊,可是我又能干什么呢?像那次考试中,我根本无法帮助遥,我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我一个普通人,没有遥那样的身手,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哪怕是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如同星屑那般微不足道啊,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在他人看来,只不过是追逐月辉的无知飞蛾罢了!”

逍眼泪簌地流下,吵哑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击中洛云的心房。

洛云平静的将目光也移向喷泉:“你认为我的身手如何?”

“很厉害......”

逍有些不解的看向洛云,后者面无表情,可是当微风掠过他的发梢时,分明可以察觉到他眼眸中的缅怀之色。

“但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曾是这样认为自己失去一切的然后放声嚎哭的人呢?”

“怎么会......”

“我从记事起就没有了双亲,被一所孤儿院收养。本来在那里,我拥有了家人和微笑,但是不久我被送到了一个神秘的机构,他们不叫我如何写文章,如何列方程,他们所教导我的是,如何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从危机重重的地方保住自己的性命。

时光流逝,我最终能够留在组织,而不像其他被淘汰的孩子般遗弃。后来我才明白,孤儿院和组织是一边的。所以,我又拥有和家人相见的机会。

但是好景不长呢。

孤儿院那一方叛变了。

一边是家人,一边是老师。

我将叛变的消息告诉了组织。

目睹着一个又一个人员出发的我,才缓过神来,自己做了什么。

我离开了组织,想去帮助孤儿院。

可是他们已经不再信任我。

组织也以为我已经叛变。

那时候,我几乎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我失去了一切。”

逍沉浸在洛云的故事中,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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