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讨厌那个曾经的自己,哪怕是对现在的自己依旧无法抱有任何好感。

我不知道我这种自我厌恶的情绪从何而来,但我真的非常厌恶,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个无知的穿越者。

讨厌那个,天真、自大、自以为是、不知悔改、愚蠢、以自己为中心、认为自己有主角光环、还带着21世纪平等价值观看待别人、满脑子泛着中二思想的死小孩。

如果我能回到过去见到那个从前的我,想必在我与他见面的那一瞬间,我便会用“人格修正拳”把那个家伙打个半死。

或许也正是我心中这种对“另一个自己”的厌恶情绪,促使我变成了如今这种,唯利是图、不断口花花、破除戒律、不守清规、疯疯癫癫的不堪人渣模样。

不过现在的我,或许连人渣都算不上吧,我现在全身上下,好像连一块能称得上是“人”的地方都没有。

就连灵魂,都被信仰扭曲成神灵与妖怪一类存在的我,如今也的确是算不上“人渣”了。

既然连人渣都算不上,那我算什么?神渣?妖渣?

想到这里我仅觉得有些好笑,但我那颗木质的“心”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就笑不出来吧,现在也不是发笑的时候。”

望着山门前冲天的火光,我自顾自的呢喃着。

看到现在,你们心里想的大概会是:“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很渣啊!”

安啦,贫僧对自己是啥样子,还是有一定自知之明的说。

不过我就算知道自己是啥样子,也不会去改变就是了。

怎么说这么多年我都这么“渣”过来了,想要悔改啥的应该已经太晚了,就算改回来我大概也不会习惯那种生活了。

大概这也是我自我讨厌的缘故吧。

毕竟这种明知自己做的不对,还不知道悔改的闹别扭死小孩,应该也没人能喜欢的起来吧。

说起来我这么多年的这些疯癫表现,在晴明和博雅他们那里看来,或许更像是一种自我放逐吧。

其实他们这么想好像也没啥错的,我来到平安京后的这些“疯癫”表现,的确也有一部分是对曾经的那个自己的一种报复,再有就是坑爹系统发的坑爹任务。

而更多的,则是因为我在当年和晴明战斗后,灵魂受到损伤导致自身情绪不稳定的结果。

也就是说,我这些年是真的在发疯…………

咳咳,刚才跟你们开个玩笑。

贫僧这么英明神武的穿越者,怎么可能会发疯呢?

不过说真的,我这些年给外人留下的那种“疯癫好色”的印象,与其说说自我放逐和自我报复,倒不如说是一种逃避。

至于我内心深处想要逃避的东西是什么,我自己其实也不大清楚…………

或许是在逃避当年圆藏寺发生的事情,又或是在逃避当初的那个愚蠢的自己,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至于我想要逃避的内容是啥,我还真的有些想不起来了。

好啦,别用那种不信任的眼神看我啦。

我的灵魂终究是受过损伤的,搞不清楚一些东西也很正常了。

说起不正常,我好像又脑抽的自言自语了,这里又没有什么人看,我在这里说这些给谁听啊。

嘛,算了。

就当发牢骚好了,反正平时也没人听我说话。

我刚想到这里,就听见鞍马寺山门口的方向,又一次的发出爆炸的巨响。

“轰!!!”

我寻声望去,看着山门口那烧的正盛的熊熊烈焰,有些汗颜的开口道。

“呃……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不是发牢骚的时候…………”

话音刚落,一直无法言喻的心悸感,毫无预兆地在我背后升起。

随即我行进的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起来,我加快速度拼命的向前奔跑着,就好似在逃避着什么东西。

我飞速的冲向那染着烈火的破旧山门,全然不顾自己的傀儡身躯会因此而沾染的烈火。

但当我即将穿越大门抵达前方火场的时候,一道不知是何人布下的结界,却突然将我拦下。

看着面前这道阻拦去路的结界,我立即准备施展破解之法将其破除。

可还未等我掐诀念咒,空气中漂浮的细小粉尘便在高温烈焰的作用下,再度发生爆燃。

紧接着就又是,“轰!!!”的一声巨响。

卷携着恐怖高温的巨大力量,向着四面八方疯狂的逸散。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那恐怖的力量,便将我面前的结界打的粉碎。

我不顾迎面而来的高温烈焰,头也不回的向着喷吐着烈焰的山门冲去。

阴沉木制成的身躯,在那淡紫色咒力的加持下,不住的向外逸散着寒气。

低于冰点冰冷的温度将我包裹,使得阴沉木无法抵达自身的着火点,进而让四周的高温烈焰无法将这具木质的身躯点燃。

但即使是这样,那火焰散发出的火光,依旧刺的我有些睁不开眼来。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那因为爆燃产生的高温烈焰便纷纷散去。

只剩下有机物燃烧后生成的浓郁烟雾,在空气中不停地逸散着。

我隔着山门,向着山门外烟雾缭绕的火场望去。

尽管我已经对山门前发生的一切,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我看见山门前发生的一切的时候。

那惨烈的场面,依旧让我觉得不太舒服,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并不是恐惧,亦或是对生命逝去的同情。

它带给我的感觉只有那名为“愤怒”的两字词语,以及我内心深处那些不太友好的回忆。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气息的烟雾,地上躺着的是被烈焰烧灼倒无法辨别主人身份的焦尸,残存的火焰在地上不停地向外侵蚀着,想要寻找还能够让自己继续燃烧的东西。

圣洁的佛号与野狼嚎叫时发出的凶恶叫声,还隐隐约约的在山谷中回响,两在这烈火中相互交织,此起彼伏。

遍体鳞伤的年迈僧侣瘫软的跪在地上,全身被烈焰烧焦的他已然没有了任何气息。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下意识的诵起《心经》,好似这样能使我心安一些。

远处吹雪那个傻丫头,狼狈的趴在地上生死不明。

她雪白的毛发在烈火的摧残下,变得好像今夜的天空一样呈现出灰蒙蒙的色彩。

在我看向她的时候,她的形象便开始在我脑海中,与某个身穿狐裘的黑发少女隐隐重合。

在她身旁不远处,三道陌生的人影,缓缓的从烟雾的深处浮现。

从三人身上发出的气息来看,三人应该都是非人,并且比起地牢里的那四个半吊子,这三个家伙显然已经摸到了“鬼”的门槛。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仿佛将我拉回到圆藏寺的那个夜晚。

而现在的我也好像知道了,我这些年逃避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那东西的名字叫————

“命运”。

不知在何人那里听说过,每一个试图去逃避命运的人,最终都会被命运重新找上门来,并被其紧紧的掐住自己的咽喉。

曾经的我在听到这种话后,也曾口出狂言说要反手扼住命运的咽喉。

开始当往昔的那一切,连同着过往的被我封锁的那部分记忆,还有竭力逃避的那该死的命运都在今夜,重新找到了我的时候。

我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了吧。

想到这我不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试图去查看,自己有没有被某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掐住喉咙。

但很快我便放弃了,因为我突然想起现在的我好像不用呼吸。

倘若是以前那个死小孩,看见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想必一定会怒不可遏的冲上去,挥舞着锡杖与这三个妖魔扭打在一起,最后葬身在这片火海之中罢。

只可惜如今这个“疯癫”的我,只会静静地诵着《心经》,凝望着前方的火海无喜无悲。

也许是我过于的无情,又许是我早已丢失了有关情感的那部分灵魂。

其实我也觉得现在的我理应愤怒,开始我无论如何也怒不起来。

但当那三道身影中的一个走向吹雪的时候,我那莫名平静的内心,却开始掀起了波澜。

我停止了《心经》的诵念,转过头去望着那名走向吹雪的妖魔,异常平静的开口道。

“把你的手,从她的身上放开。”

此刻我的内心虽然非常平静,但我很清楚今夜那个死在圆藏寺的死小孩,将从地狱的深渊中归来。

然后找到那些胆敢觊觎他珍视之物的人,愤怒的将这些人的狗腿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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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阴阳寮中

芦屋道满看着鞍马山的方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好似在庆贺什么东西。

“晴明酱,看样子这次是我赢了啊。不过我总觉得,咱这次好像放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说着芦屋道满的脸上就升起一丝愁容,但转而那忧愁的表情又变成了笑颜。

“撒,不管了。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既然那一位大人让我这么做。那到时候就让那一位大人自己头疼去好了,反正又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奉旨办事而已。”

说完他便掐指一算,算完过后面露喜色的狂笑道。

“这卦象可真妙啊哈哈哈哈,看来今夜要上演父子相残的戏码了,我啊最爱看这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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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马山山林中

带着天狗面具的银发少女,不住的挥动着自己的黑色羽翼在夜空中翱翔。

飞舞在高空上的她,如同搜索猎物的鹰隼向着地面不停地张望。

“父亲大人,您究竟在哪里呢?”

少女有些失落的,俯瞰着那有些灰暗的山林。

但很快一道刺眼的光亮,便投射在她的眼眸之中,她回头望去,只见冲天的火光从鞍马寺的方向传来。

“那是……火光……?……”

少女迟疑的说道,旋即少女好像想起了什么,兴奋的说道。

“父亲大人曾经说过,有火光的地方就有人在,父亲大人一定是在那里。”

说完少女便立即改变航向,向着鞍马寺的方向飞去。

“父亲大人,等着吧!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少女紧握着手中的薙刀,目光透过面具放出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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