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傍晚,天是水晶般的深邃蓝色,处在黑夜与白昼的交替,天空中偶尔会传来几声大雁的叫声,引人愁思。
“都这个时节了,怎么还有大雁呀。”裴凝妃抬头朝天空望去,想找一找那几只过了立冬还没南飞的雁鸟。
楚纣帮她把斗篷上的兜帽拉起来,又用围巾一圈圈地围起半边脸,挡住风沙。
“睡过头的吧,不过还没下雪就不算晚,从这里往南边飞出些地方有一个山谷,那里很暖和,风沙巾别扯掉了,你还没习惯这里,小心沙子把你的脸刮破了。”
裴凝妃的心底窜过一股暖流,暖上她的俏脸,将她的脸蛋染成和晚霞一个颜色,或许比晚霞还要更漂亮些。
楚纣带着她爬上一块高石上,塞外本就一望无际地辽阔,站得高些能看得更远。
远处的天地相接处,天高地阔,丹色的夕阳像一颗珠子,缓缓落下,光线耀眼却不刺眼,一朵朵火烧云或红或紫,看得人心胸宽阔,似有无尽感慨。
“好漂亮啊!纣大人你怎么知道这里能看到这么美的晚霞?”女孩的眼睛盯着落日,像是怕漏掉任何一幕。
“其实吧,你站在哪里看都是一样的,只是这里高一些,你心理感觉上会好看些......”楚纣说了个大实话。
“要是昭君在就好了,她喜欢穿红色,这晚霞和她一定很衬!比胭脂还要好看!”
“应该吧。”
在出发回长城前,楚纣派人过去问了下昭君的情况,她寄住的门派桃花楼回信说,昭君天资甚好,稍微点拨了几下,便闭关静候突破了,过些日子就能够出来。
像那些什么押着弟子不放人的事情,楚纣倒是不担心发生,好歹这事也是有赵语嫣吩咐的,桃花楼还不至于敢挑战帝宫的底线。
“纣大人,为何现在官道上没人了?”裴凝妃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四处张望时,发现了这里比之前安静了不少。
落日其实也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但是官道上现在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人了。
“正常,这里是两个传送大阵的中途路段,运货的商会要不彻夜而行,要不则是到下一个传送阵前修整一晚上,很少在这中间的地段停下来,他们还是很赶时间的。”
换而言之,我就是故意拖时间的!
而裴凝妃也看破了这一点,没有说出来。
看完晚霞后,两人带着一只“大猫”去到了附近的野店过夜。
这塞外的野店就是一片荒凉的平原上,有那么几座土房子孤零零地安在那儿,远远看过去,如果不是有写着“旅”字的黑边白底旗子挂在木杆上,别人还会以为这是废弃的小村落。
“纣大人,这里会不会是什么妖怪变的屋舍呀?”裴凝妃哪里见过这寒碜的旅店。
几十里地就这么一家,荒郊野岭的,说不定就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在这做人肉包子,妖怪在这里化成人形准备吃人。
“怎么会呢!”楚纣哑然一笑,“况且你不就是妖族出身的么,妖之类的也见过不少吧,怕什么?”
“妖族不是妖怪!”裴凝妃柔声反驳。
“是是是。”
把马车拴在马厩里后,楚纣走进屋子,打了个招呼,放了几两碎银在有些风化的木桌上,那中年老板热情地应和了声,他一看楚纣这面相便知道非富即贵。
“这位爷,您是要吃点粗茶淡饭,还是留宿?”
“上三个粗面馒头,两碗黄米粥,再帮我收拾间房子过一夜。”楚纣看也不看就说道,那老板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这有什么呢。
黑皮肤的中年汉子惊讶地挠挠头,没想到这个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会这么轻车熟路地点出这些粗粮。
可说是粗粮,那也是对比中原的繁华地区,在塞外旅店中,这点东西还是算好的。
“那屋舍是要几间呀?”老汉习惯性地问道。
“两间。”
“呃?”
这下子老汉也犯糊涂了,那不知是谁家的千金大小姐和这公子不是伴侣关系吗?怎么还如此见外的。从中原来的富家年轻男女他见得多了,虽然不像眼下这对这么郎才女貌,但他们大抵都是私奔到塞外来,抒发什么文人骚情,哄骗小姑娘的,他们大多都是住一起的,老板还没见过这样分两间屋子的。
“这位爷,您确定?”
楚纣刚想说确定,裴凝妃便鼓起勇气说了句:“店家,一间。”
说完,她还偷偷侧过脸,看看楚纣有没有生气,不过楚纣也就干脆依着她了,没再更改决定。
老汉这才露出“这就对了嘛”的了然表情,也算是他在这寂寞的塞外,为数不多的消遣了。
入冬后,这天色就晚得特别早,不多时,天边的晚霞早已寻不到踪影。
楚纣发愤图强,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几本经书的目录后,觉得自己今天努力得差不多了,在草席炕上舒舒服服地躺着。
裴凝妃以前过得再笼中鸟,那也算是养尊处优的生活,之后被楚纣接到帝宫里,也是衣食住无忧,眼下这生活条件突然转变,她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但是想到“嫁狗随狗”之类的教诲,外加楚纣也在这里,心中倒也没有太多落差感。
她把原木粗糙制成的木窗关得紧紧的后,便开始脱掉外衣。
“你做什么?很热吗?”楚纣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风声,呼啸作响,时而吹起的沙风把门窗扇得作响,就像有哪个王八蛋在敲门。
这种天气在外面穿少了都能冻成爽球。
“不、不是,凝妃要侍寝呀!”裴凝妃解释道,妩媚的脸蛋媚态天成,不显矫揉造作,“如果不脱外衣的话,这草席会把衣裳刮破的。”
楚纣想想也是,他就是不喜欢换衣服睡觉的,就算换也只是把衣服脱掉,绝不穿睡衣之类的,最主要还是因为懒。不过女孩子对这些都比较在意的吧。
裴凝妃解下厚绒斗篷,在楚纣的注视中,面染绛红地脱下蝉翼般的外衣,露出里面的抹胸,**绵软的胸襟被那小小的抹胸束缚起来,更显她饱胸细腰。
脱完了她才想起自己的睡衣忘在马车上了,想重新穿回去到外面拿,可是寒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吹得她只打颤,连忙爬上床。
她的娇躯颤了颤,细声问道:“纣大人,这儿没有被子的吗?”
“没有的,当初我第一次来这里,可是冷了一晚上。”楚纣看着她的样子便觉得好笑,但也没太过分地捉弄她,他可没有看着自家姑娘难受,还置之不理在一旁看戏的恶趣味。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肩甲、铁束腰硌得裴凝妃难受,起身把身上的轻甲都解下来,外衣也脱下来丢到一旁,扯过貂绒披风盖在身上,当做被窝,而后一手把裴凝妃搂在怀中。
楚纣结实的身躯像涌动着一团火,热烘烘的,裴凝妃的身子不自觉地往他的臂弯里缩,像抱着一个暖炉,他还将自己的手臂枕在她的脑袋下,好让她躺得舒服些。
裴凝妃不禁想到当初妖府配给她的那个侍女,她总是在自己的耳边说楚纣的坏话,甚至有些危言耸听,什么吃饭伴以妙龄女子的脂肉,口渴喂之以美妇的“蟠桃酒”,弄得裴凝妃以为自己嫁过去后,多半是得过着惨不忍睹的日子。
可结果呢,楚纣不仅人也好看,对待女子也好得很,若不是亲眼见过楚纣平日的日常安排,她还以为楚纣是那种游戏人间成性的花花公子,不然怎么会这么懂得讨好女孩子?
“你刚刚说,你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受冻了?”在心中花痴完了后,裴凝妃想起了楚纣刚刚说的话。
“是呐,那还是我刚从帝宫里跑出来的时候,那次也是早上出发的,到这里时也是傍晚。在这个世界,我还是第一次离开帝宫出这么远的门。”楚纣看着布满岁月沧桑的土屋天花板,心中感慨。
这个世界?
裴凝妃弯了弯柳叶眉,对他的话有些疑惑,但没太在意,只当是感慨时的口误之类的。她清楚楚纣说的大概就是他刚去参军的事。
“第一次离家会很害怕的吧?”女子问道,声音柔得就像她的胸前的绵乳。
“害怕倒不至于,更多的是思家,想着自己这样偷跑出来真是个大沙雕,不出一趟远门永远不知道家有多暖,可思哪个家又是一个问题。”
“那时半夜我不知道这里这么冷,牙齿颤得抽筋,关外的野店瑟缩凄冷,外面烟火绝迹,只有猫头鹰的‘咕咕’声,真让人睡不着。”
“我就想呀,帝宫那里有语嫣陪着玩闹,赵府里有昭君陪着暖床,我是为什么跑出来呢,现在回去或许也还来得及。”
这种感情楚纣以前经历过,那叫刚出社会,感觉自己还是个小孩,但是在自己不经意间,就已经到了该背负责任的时候了,可真要问是否后悔这样,他是不后悔的。
裴凝妃仰起头,看着楚纣的侧脸,问道:“那为什么不回去呢?”
“大概是觉得颓废够了,男孩该变成男人了,得去做一些靠谱的事情了吧。”
男孩...变成男人?
裴凝妃嘀咕着男孩男人的差别,幽幽道:“......纣大人去长城那里找头牌花魁了?”
楚纣表情一窒,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他无奈地拍了拍裴凝妃弹性十足的翘臀。
“睡觉,别说话,明天就到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