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为俞晓视角]

我很讨厌被人纠缠。

像黏糊糊的鼻涕虫一样紧紧地缠着你,分泌了一层又一层的粘液把你包围起来,甚至像毛毛虫一样吐丝结茧,窒息地接触甚至直到负距离。

想想就觉得一股生理性的不适在脑海中荡漾开,随着一股恶寒传遍全身。

完全无法接受。

黏糊糊,肌肤相亲,卿卿我我,格外腻歪地贴在一起——或许这就是我无法相信并理解爱情的原因。

而我这样的想法对任何人都同样适用。

从那天吃饭回来之后就再也不主动招惹白糖,就算是在班里也都努力保持着距离,绝对不做超过任何男女生正常交往范围的事情,礼貌而克制,甚至在放学的时候恨不得直接跑了半个学校的路程绕远路只为了不遇到她。

虽然还是遇到了她。

只能默叹一句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然后转身离开。

或许究其根本,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被任何人缠上——更何况是白糖那个家伙。

一步错而步步错,在她身上我已经做错了很多事情,也绝对不能再做错下去了,不然绝对会导致某些我无法接受的后果。

念既至此,我微微叹了口气。

可耳边却突然传来充满了好奇情绪的女声:

“我说,傻晓你最近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我拉你出来逛个街你都能叹一路的气——怎么着是觉得跟我一起出来逛街很不爽?”

开始还是爱心满满的关怀,可尾音已经带上了些许怒气冲冲的威胁。

真就说变脸就变脸啊。

无力吐槽,我只得转过头挤出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来讨好身旁的祖宗:

“不会不会根本不会,跟媛媛姐您出来逛街可是小的花了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怎么可能感觉不爽呢?”

话说完,看到身边的女人脸上表情微微缓和下来,我也终于松了口气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

可背上却突兀传来一阵刺痛。

某只芊芊素手不知何时已经绕过我的身体搭在了我的腰上,修剪得干净漂亮的指甲并起,掐,原地回旋三百六十度。

女性灵魂中传承了千年的神奇天赋让背后的女人奇妙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我腰后那块掐起来痛度适中也不会给我造成实质性伤害的软肉。

而被掐着的我只能感受着那痛楚欲仙欲死。

“福气哦?”女人阴测测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知道你小子心里不爽,可就算不爽也得给我受着——好不容易陪你老姐我上一趟街,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不情不愿的?怎么着嫌弃你老姐我这天下第一号美少女了?”

“哪有哪有!”我忙不迭求饶,“媛媛姐我真的没不满意啊,我就是想起了点事情有些感慨而已。”

“事情?感慨?”眼前的女人挑了挑细长的眉毛掐着腰看我,脸上却带着分明的惊诧,“你这年纪有什么好感慨的事情?少年不识愁滋味,我看你就是一个人闲得慌自闭得久了把脑子都自闭坏了!”

自闭……坏了?

我苦笑,却再未解释什么。

或许就是因为一个人太久才把自己自闭坏了才会想那么多吧?

人吃饱了就撑得慌,撑得慌就会学会思考,学会思考就会不由自主地跨入所谓哲学的领域——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往哪儿去,这是每一个人自我意识觉醒必经过程都会思考的问题,而大名鼎鼎的马斯洛需求层级理论也相当清楚地说明了其中包含的道理。

而我很早就已经不愁吃穿,也不必为未来的生活而担忧,便开始慢慢思考起来,可思考着思考着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无尽循环的思维怪圈。

或许在关心我的媛媛姐眼里,这样纠结于自我矛盾无法脱离的我,大概就是所谓的“自闭坏了”吧?

可也没错。

“坏了就坏了吧,毕竟坏了不去新的不来,”我说,“倒是媛媛姐你就不要关心我的事情啦,毕竟有些事情只能由自己想清楚——现在嘛,还是逛街要紧。”

没想到媛媛姐竟然撇了撇嘴,眼中略微闪过不安和无奈的情绪,伸手拍了拍我的头:“人小鬼大,竟然敢教训你姐姐我啦。”

“……哪里人小鬼大了啊,”我叹了口气,“我都成年了啊姐姐。”

可眼前的女人却只是冷笑一声,伸手使劲按在我的头上,然后发出了某些动漫里反派大boss才会发出的诡异笑声:

“库库库库库——傻晓你就算再大,哪怕以后变成秃了顶一头白毛的老大爷,你姐姐我始终还是你姐姐!不管怎么样都是,你这辈子还想逃得了?!”

她的语气实在是狂妄不可一世又邪魅狂狷,简直看一眼就能让我想到网上流传的言情小说中霸道总裁式男主的模样。

可并不讨厌。

因为无论如何,眼前这个沙雕犯二能够当着全街行人的面大声喊出这样羞耻宣言的女神经……确实就是我那法律认定了姐弟关系的姐姐。

虽然确实是弱智了一点。

一边用身体遮挡着被行人们用目光注视着的害羞的姐姐,我一边无奈地想着。

可是毕竟这个世界上不允许有足够完美无缺的人出现不是么?

所以上天给了我那沙雕姐姐一副好皮囊和好声音和暴龙般的怪力,也当然在她的人物六维属性菜单中把“智力”这个属性往下调了三十个百分点。

所以,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我微微欠着身向周围被惊扰的行人致歉,为媛媛姐好歹算是收拾干净了这幅烂摊子,才终于转过头丢给她一个硕大的白眼:

“我说媛媛姐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你看看周围的人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多大的人了好歹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不然——小心你以后嫁不出去哦!”

我咧嘴恐吓着。

可没想到立刻脖子上就挨了轻轻一记手刀:

“小孩子乱说些什么,嫁不出去……那就不嫁人呗,这世界上又不是非要嫁人才能够活下去,咱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宁愿不嫁人在家里陪着爸爸呢。”

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但是不管有没有道理,跟女人讲道理总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最不该做的事情。

所以我只是摆出了一副肯定的表情,“嗯嗯”附和着,就好像姐姐说的是什么天底下最有道理的至理名言。

果然媛媛姐立刻就被我这样真诚的表情打动了,却不知为何轻轻叹了口气,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收回去,抿嘴,眼神迷惘:

“好了……大概我也要收收心了,毕竟总有一天你这傻弟弟也是要成家立业的,到时候你估计就要嫌弃我这个人老珠黄年老色衰的老女人了……唉,没良心的小王八蛋,没想到当初小时候姐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以后独立了娶妻生子就要把我这个榨干了利用价值的老女人丢到一边了,想起来还真是……嘤嘤嘤。”

哈???

嘤你个大头鬼!

这番话里的槽点实在是太多,我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什么怎么吐槽了。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撇了撇嘴轻轻一拳捶在身边老女人的肩膀:

“嘤嘤嘤……一拳一个嘤嘤怪啊我……你不是不嫁人么?正好我也不准备结婚,咱们两个人就跟现在这样一直陪着老爸不也挺好的么?”

可没想到老女人的表情竟然莫名认真起来,眉毛皱着微微掺杂着愁绪,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挺好什么呢,我和爸爸是绝对不能够一直陪着你的……傻晓,咱们姐弟都多少年了我还不清楚你?我能甘心陪在爸爸身边是因为我没有野心和志向,小富则安,可你呢?你就能适应现在这样没有任何波动的平静生活?就这样一直继续下去一成不变?”

“……”

不知为何无言以对。

也许相处了这么多年,眼前的女孩才是真正最理解我的人吧——不管我表面是怎么样,她那温柔而炽热的目光总能精准地刺穿我外在的所有伪装直通向核心的真相。

我苦笑。

确实,我似乎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安于现状的家伙,尽管我一直自我催眠般自认为自己是个喜欢平淡生活的普通人,可到了寝室里发现白梓突然变成白糖的那一刹那我心中骤然升起的兴奋与激动才告诉我自己……原来我早就开始厌恶一成不变的生活了。

我啊,在追寻着“改变”。

不管是怎么样的改变都好,只要与现在的平淡生活不一样的,能够点燃我心头那团火焰的“改变”就好!

所以心情更加复杂起来,我沉默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一直吵吵嚷嚷像只喜鹊的姐姐也难得安静地沉默下来了。

于是一路上两个人相伴,在宽阔的步行街边从这头走到那头,中间没有人开口,一直到快走到街尾耳边才终于响起姐姐那熟悉的声音:

“傻晓啊……一个人孤独下去思考是真的会想出毛病的,要不然你也找个朋友……或者干脆谈段恋爱吧,这样在我以后没办法一直陪着你的时候,多少有个人能够照顾你,在你难过的时候安慰你。”

很轻的声音,却诉说着沉重如钢铁般的事实。

我握紧了拳,咬牙,但不知为何一阵无力感袭来,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叹了口气。

“随缘吧,”我说,“有喜欢的人,再说。”

“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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