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和叶雨瑶一起单独行动,陈涛竟觉得有些怀念,在此之下,那份紧张感也消散了不少。不过走在前面的叶禹尧,倒是没注意到他这情绪的变化。
很快地,两人下到了一楼。在刚准备走出楼道的时候,叶禹尧连忙一个急刹车,接着躲在了墙的后面。
陈涛刚想问怎么回事,但叶禹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探出头看了看。
"是一头丧尸。"
叶禹尧抽身回来,呼了口气轻声说着。她不知道这头丧尸为什么会进来,也许是它以为声音是从教学楼内发出的。在刚准备出去的时候,叶禹尧就看到门口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还好她反应快,要不然就被发现了。
"它把出口堵住了?"陈涛同样小声问着。
叶禹尧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不过它正朝这边过来,等它到这里的时候,解决掉就行了。"
"那让我来吧……"
陈涛刚想动身,就被叶禹尧用小手按住了,而这个动作,也让他浑身一震,定定地立在了那里。
"咳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了丧尸的嚎叫声,与之相伴的,还有那迟缓的脚步。陈涛总算是明白叶雨瑶为什么要按住他了。
感觉到陈涛没再有什么行动,叶禹尧收回了手,握紧了手中的撬棍。那声音越来越近,叶禹尧紧盯着眼前的走廊,等待着那里出现那散发着恶臭,带着嚎叫声的腐烂脑袋。
心跳声、呼吸声,这些平时忽略掉的声音,在此时却变得响亮无比,就像是在自己的身体里放了个音响。叶禹尧已经在克制这些声音,但怎么也克制不住,她的心脏受到肾上腺素的刺激,不断发出"砰砰砰"的刺耳响声,这声音甚至快要超过那不断靠近的嚎叫声。
最先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丧尸的头颅,在看到它的那一个,叶禹尧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一阵发麻,那原本刺耳的心跳声也在那一刻骤停。她屏住呼吸,举起了撬棍。
"哐当!"
又是一声椅子砸在地上的响声,只不过这次听上去有些沉闷。丧尸原本察觉到了什么的脑袋又转了过去,拖着它那迟缓的步伐,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丧尸走远后,叶禹尧才放下了撬棍,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很大。
"走吧。"
她对身后的陈涛说道,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陈涛点了点头,只看到叶禹尧侧脸的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跟在叶禹尧的身后,压着脚步声朝出口小跑了过去。
果然我……还是害怕了……
在她看到丧尸的时候,她犹豫了,她害怕自己不能插中丧尸的脑袋,她害怕自己的力气太小捅不进去。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犹豫,就让她没有马上出手,而那时,丧尸也好像注意到她了。如果不是那个椅子,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只是一天的松懈,就让她忘了现在的外面,是怎样的危险。
在走出走廊时,叶禹尧不禁眯上了眼睛。春末的阳光,虽不炎热,却也很是刺眼,尤其是现在大地上失去了人类的那些活动,大自然又展现出她原始的姿态。猛地接触到这刺眼的光芒,让叶禹尧有些目眩。过了一小会儿,叶禹尧才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因为视网膜还没从刺激中恢复过来,所以周围事物的色调看起来有些苍白。
宿舍楼就在前方不远处,中间只隔着一片不大的空地,原本在这里的丧尸早已被吸引到了教学楼前。虽然能听到丧尸的叫声,但离这里有些远,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安全的。
两人快速地穿过空地,来到了校医室前。校医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叶禹尧回过头看向了陈涛,后者点点头,举起了手中的钢筋,叶禹尧也转了回去,慢慢推开了门。
"咳咳!"
门一打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就扑面而来,两人忍不住轻咳起来,因为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而这么做,令他们更加难受。两人捂着口鼻进到了里面,气味是很难闻,不过至少是安全的。虽然很不情愿,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关上了门。
进去之后走了没几步,叶禹尧倒吸了口冷气,她发现了恶臭的来源。
那好像是校医,正横卧在办公桌的旁边,与其说是横卧,更不如说是横尸更为恰当,她的胸腔以下都是都是血肉模糊的骨架,上面的肉不见了。
即使是变成了这样,在感受到活人的气息后,她仍然睁开了眼,灰白色的眼球盯着叶禹尧,她想要伸出手,却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她的手臂已经和躯干断绝开来,和地上凝结了血连在了一体。她只能抬起僵硬的脖子,嘴巴一开一合,却发不出声音,活像一只垂死的鱼。
叶禹尧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还好她捂住了鼻子,如果再次闻到那气味,再配上这个画面,她真的会吐出来。同时她也庆幸这头丧尸被啃得比较干净,比起有肉的尸体来说,仅剩骨架的尸体更令人好受一些。现在的她,对于尸体的接受能力越来越强了。
她忍住胃中的翻滚,走上前,用撬棍尖锐的一端刺穿了它的头部,再拔了出来,面对不会动的丧尸,她倒是没那么紧张。
失去支撑的丧尸,再次倒在了黏稠的血泊中,发出"啪嗒"的一声。它终于得到了安息。
从见到这头丧尸到解决它,叶禹尧的眉头一直微皱着,她不清楚是因为恶心,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刺穿丧尸的头部变得更加轻松了,它们的头骨比起两天前来说脆弱不少,是因为它们开始腐烂了吗?如果是这样,会不会有一天它们会因此消失殆尽呢?
她甩了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拿药才是要紧的事。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清单,上面列着他们考虑商量好的需要的药物。
退烧药、感冒药、抗生素……除了邓德强所需的药物外,还有诸如酒精、纱布、绷带、创可贴这些以防万一的医疗用品,这也算是一次对其他人也有利的外出了。
这样的清单,他们两人各有一份,叶禹尧小心避开地上的尸体,按着清单上的内容,开始在柜子里翻找起来。陈涛在看到那一幕后还在发愣,叶雨瑶对于变成那样的尸体的淡定让他目瞪口呆,见到叶禹尧开始行动了,他才回过神,咽了口口水,有些不自在地掏出清单走向了另一个柜子。
清单上的东西,基本上都能找到,而且数量很可观,不过也是,现在谁还会来校医室呢?就算有幸存者,也不会对这些不能果腹的药物感兴趣。
在搜索办公桌的时候,叶禹尧找到了一个登记册,是用来纪录学生病情的,他们的学校是寄宿制的,学生要想请假回家,就先要有校医开出的证明,这个登记册,也是用来核对这些信息的。出于好奇,叶禹尧打开了它。
李哲胜,男,17岁,高二(3)班,感冒发烧。
赵铮,男,15岁,高一(5)班,感冒发烧。
刘妍,女,17岁,高三(2)班,感冒发烧。
……
叶禹尧微微皱起了眉头,在她所看到的这几天的记录里,几乎都是感冒发烧,而且每天都有几十个人,这让她想起在疾病爆发前,每次路过校医室,都能看到那里排着长长的队伍,里面还传出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当时还有人猜测是不是非典、禽流感之类的爆发了,但有专家辟谣说只是普通的季节性流行感冒,也没有过死亡案例的报道,所以也没有人把这当一回事。叶禹尧还记得,当时不少人拿着假条在向别人吹嘘,现在想来,那些人活像参加慕尼黑会议回来后的张伯伦。
感冒发烧么……
叶禹尧想起了邓德强,如果那些药物不起作用的话,就会说明他得的不会是普通的感冒,很有可能会变成丧尸,而且现在对于发病的时间并不清楚,简直就像是留下了一颗定实炸弹。而留下这颗炸弹的人。正是她自己。
更不妙的是,就算及时干掉了变成丧尸的邓德强,没有人被咬,但她的那个关于潜伏期的说法,依然会令人感到恐慌,到那时会变成什么局面,则是令人不敢想象的。
尤其是对于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下场肯定会不好吧。
想到这里,叶禹尧一阵毛骨悚然。
真是一次赌博,而且还是一次没有任何意义的赌博。
她自嘲地想着,其实,只要她保持沉默,就不用取承担这些没有必要的责任。可是……她难以做到,当看到张雯婷那求助的目光和邓德强那可怜样,她就脑袋一热,站了出来。
……够蠢的了。
她无奈地笑了下,合上了登记册,又将桌子上的碘酒和手电筒装进了背包,拉上了拉链。需要的东西差不多都拿走了,该离开了。
陈涛这边也搜刮完了,他看了看柜子旁的一扇门,觉得里面可能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便摸向了门把手。
"兀嗷嗷嗷嗷嗷嗷嗷!"
一头丧尸猛地扑在了门上,把陈涛吓得缩回了手,一下子举起了手中的钢筋。好在门是锁住的,丧尸只是不停地撞击着门,并不能冲出来。透过磨砂的门窗,可以模糊地看到丧尸腐烂的脸,它的脸和手,在窗户的玻璃上摩擦着,发出一阵"刺溜""刺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附近有一只关在玻璃容器里想要爬出去的青蛙。在丧尸的身后,能看到有着病床、手术推车,还有输液吊架,看起来是一个小型的病房。
"我们该走了。"
叶禹尧小小的松了口气,放下了举起的撬棍,收回了目光,接着拉紧了背包的背带,这么说着。
陈涛点了点头,同样也放下了钢筋。他又看了几眼那头在里面挣扎的丧尸,才转身和叶禹尧离开了这里。
回到空地,丧尸还围在教学楼前,只不过有些分散,大概是距离上一次的吸引已经过了段时间。好在它们离得远,并没有发现这边的两人,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躲在了宿舍楼旁的灌木丛的后面。接着叶禹尧从背包里拿出了那片镜子,费了会儿时间才找对光源,将太阳光反射到了刘少卿他们所在的教室,站在窗边的刘少卿点了点头,再往下扔了个椅子,才消失在了窗边。
"我们也快点离开这吧。"
叶禹尧看着再次躁动起来的丧尸群,收起了镜子,回头对陈涛说着,后者也赶紧收回了目光,两人马上闪进了教学楼。
快速地穿过走廊,粘稠的地板被踩得"啪嗒啪嗒"响,随后转身进入楼道,大步地迈上楼梯。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话。
在刚刚跑进二楼的时候,叶禹尧就撞上了一个人,没有任何的征兆,没有任何的预料,叶禹尧就撞到了这个人的身上,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摁在了地上。叶禹尧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要抵住压下来的身体,却没想到那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诶?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不仅仅是叶禹尧,一旁的陈涛也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当叶禹尧看清眼前的"人"是一头丧尸时,她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大脑一阵空白。
不……
这时,冰窟窿内的寒气才袭了过来,叶禹尧的内心扬起一阵恐惧。她想伸手去拿落在一旁的撬棍,但还是晚了。丧尸在那之前,就已经对着她的手臂咬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的叶禹尧,只感觉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她的脸从刚开始的茫然,接着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嘴唇也渐渐颤抖起来,面部的肌肉正在酝酿着一场剧烈的变形。但很快,原本恐惧的表情,又逐渐变成了讶异。
"咳啊啊!唔呃啊啊啊!"
咬着手臂的丧尸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嚎叫,它的牙齿不停的刮动着,却咬不开那光滑的表面,口水顺着叶禹尧的手臂流了下来,滴在了她的衣服上。
叶禹尧看着袖子下露出的杂志,松了口气,她现在才想起自己手臂上绑着这东西,没想到出门前准备的防护措施在这时救了她的命。虽然隔着一层杂志,但还是能感受到丧尸牙齿的摩擦,事不宜迟,叶禹尧想要赶紧推开丧尸,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劲,恐惧使无力感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该死!
她在心里暗骂着,想要抽出手臂,但丧尸咬得太紧了,想要推开它,却又没有力气。她只能伸手去拿那根撬棍,却又够不到,丧尸不停地咬着杂志,似乎随时都会被咬烂,让她不敢挪到身体去接近撬棍,一时间和丧尸僵持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这时,耳边炸起一阵吼声,接着一根钢筋猛地抽向了丧尸的脸,丧尸被抽得摔在了一旁,同时也咬开了杂志,纸片与碎布片在空中撒开、飞舞。还没等丧尸起身,陈涛就走到了它的身边,举起钢筋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第一下,丧尸的天灵盖凹了下去,陈涛的钢筋也被震得一阵颤动。
第二下,凹痕更深了,丧尸的一个眼球也被砸得爆射而出,鼻子和齿间迸出了血。
第三下,脑浆和血终于承受不住颅内的挤压,从人字缝间喷了出来,溅得四周都是。
就这样一下又一下,直到将丧尸的天灵盖完全砸碎,骨头的碎片与脑浆血液混在了一起,将丧尸的半个头砸得血肉模糊,陈涛才松开了手,沾满了血的钢筋"当啷"一声地砸在了血泊上。
"你有没有事?它有咬到你吗?有没有受伤?"
陈涛跪在叶禹尧的身边,焦急地查看着叶禹尧的手臂,双眼写满了慌张,说的话也是语无伦次的。那模样,就像是失去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
"没……没事,只是咬烂了杂志。"陈涛突然的举动让叶禹尧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结结巴巴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听到这话的陈涛,在扯下残余的杂志,看到叶禹尧那依旧光滑白皙的手臂后,才重重地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额前沾满了汗水和油脂的刘海捋到了脑后。他的眼睛终于恢复了神采,但脸看起来还是有些苍白。
叶禹尧看了看陈涛,又看了看自己凝雪般的皓腕,抿了抿嘴,感觉那股燥热感又来了。
"该走了。"
她有些艰难地站起身,那股无力感还没有完全消去。接着捡起了地上的撬棍,像是要避开什么似的这么说道。
"啊……"
陈涛应了一声,看到他正准备起身,叶禹尧想了想,还是向他伸出了手:
"谢谢。"
陈涛看着眼前白嫩的小手,和叶雨瑶脸上的微笑,愣了下,木讷地拉住那只手站了起来,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在陈涛捡起钢筋后,两人踩着地上的血泊,向着走廊尽头跑去。
"你们怎么……操!"
见到现在才赶来的两人,张力刚想抱怨,但当两人走近,浑身是血的模样映入他的眼帘时,不由得惊叫起来。
"发生什么了?"刘少卿微微皱了下眉,询问道。
"遇到了头丧尸,"陈涛向他解释着,"好像是老陈头,他那耳朵,你懂的。"
叶禹尧这才意识到,那是一个物理老师,曾经到他们班带过几次课,因为上了年纪,所以耳朵有些不太好使,也难怪他没有被吸引到外面。想起他之前代课时那呆呆的样子,和刚刚那被砸得只剩下半个脑袋的模样,她就感觉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嗯……"刘少卿沉吟了下,又看向了叶禹尧:"你们有没有被咬?"
叶禹尧摇了摇头,刘少卿和张力也是松了口气。
"为什么每次你都会出事啊?"张力对着陈涛半调侃半讥讽了一句,后者笑着耸了耸肩,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叶禹尧有些莫名奇妙地看着两人。
"东西拿到了吗?"无视掉那两人的对话,刘少卿又继续问向了叶禹尧。
"嗯,而且还不少。"
听到叶禹尧的回答,刘少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们得快点了,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愿那些丧尸还没有散开。"
刘少卿的话又让人们紧张了起来,原本略微轻松的表情消失了,确实,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时间紧迫,四人赶紧下了楼,来到了教学楼的出口。在打开出口的门时还有些紧张,但好在门外并没有丧尸,让他们得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仓库。在王家乐打开门后,四人鱼贯而入,再将门紧紧地关住。直到这时,第一头丧尸才出现在了实验楼的拐角,它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似乎听到了什么,又似乎没听到,只好在附近游荡起来。
失去了人类踪迹的校园,又变成了亡者的国度。在这个国度里,只有着腐烂的恶臭,和无尽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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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
在一间四周都拉上了窗帘的昏暗教室里,苍白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射进来,落在了男人的半边脸上,因为三天没有清理而长起了不少胡茬。他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从第一张椅子落地时,他就开始站在了那里,直到看见叶禹尧他们从实验楼里冲出来,又转身跑进了实验楼的后面。
男人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玉溪,抽出其中一根用火机点燃了它,放到嘴边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白雾不禁让他眯起了眼睛,原本就细小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更加狡黠。呛人的烟味室内的空气更为浑浊不堪,引起一个女生的轻咳,听到这声音的男人,转过头看向了她。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女生**的身体一颤,不敢再作声。
男人又继续看着实验楼的那个拐角,烟气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