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骨冢之王,连大恶魔都惧怕三分的凯撒,如今披着麻布斗篷,戴着面具和手套,身背龙骨大剑,穿梭在苏诺城的街头。

见到舍身保护伊菲的佐久间莉奈,凯撒心中的勇士之魂被再度点燃。原本只想着简单讨好一下新魔王,得过且过地混着无尽生命的凯撒,放弃了在地狱中的名誉与财富,用黄褐色的破旧抹布与锈迹斑斑的黑铁铠甲将自己包裹起来,踏上了修行之途。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更为深刻地磨炼自己,有朝一日和那个重燃自己如枯骨一般的灵魂的少女以剑会友。作为一名战士,凯撒深知剑锋相交之时,能够窥见对方的灵魂。和拥有坚毅灵魂的少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剑斗,对于堕入禁忌之道的凯撒,或许是一种救赎。

“老板,这个多少钱。”凯撒面具下的声音犹如透过对讲机一般失真。

柜台后面的男人看见面前这个已然初夏却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不过生意总归是要做的,男人接过七十五个金币,把一块成色不好,只能做装饰用途的魔石卖给了眼前这个神秘的人。

身为恶魔的凯撒失去了地狱之心的庇佑,需要依靠不停地摄入魔石来维持生存。好在这种摄取对魔力的纯度和成色没有要求,一颗手掌大小的一环魔石就够他吃上三五天。

和所有社会人一样,凯撒脱离地狱后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赚钱。碍于特殊的身份,他不能在人前摘下面具,只好选择了赏金猎人这一普遍认为危险系数极高的职业。每晚都泡在酒馆的凯撒从不喝酒,只是默默地听着旁人的对话,偶尔打听一下赏金相关的事情。而每次狩猎魔兽或讨伐山贼归来,凯撒都会请酒馆里的所有人喝酒,他只是在一旁看着。久而久之,苏诺城中出现了一个传说。只要把委托交给穿着麻布斗篷带着黑铁面具的神秘赏金猎人,晚上就有人请喝酒。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大概一个多月,一天晚上,凯撒协助帝国军清剿了一伙顽固的拦路抢匪,和往常一样用刚刚得到的赏金在苏诺的一间酒馆中大宴宾客。一个见过一眼就忘不了的身影出现在凯撒面前。那是一个留着银白长发的异色瞳少女,白净的脸蛋上泛着一抹红晕,抱着一瓶冰蓝酒喝得酩酊大醉。

凯撒坐在少女身边,关切的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了,喝这么多?”

少女看了一眼面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苏西啊!贝露啊!”豆大的泪珠哗啦哗啦地滚落下来,“为什么!”

凯撒意识到,他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眼前这个少女。

夜深人静,待众人就寝之后,伊菲偷偷来到这间不大的酒馆里借酒浇愁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尽管过去了很久,高斯也顺利登基,收复帝都的作战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可伊菲内心深处永远忘不了她没能守护的挚友,只有借着酒精才能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两个人过去的事情,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不论前世今生,伊菲最痛恨酗酒的人,但当这种无助、自责的感觉落到头上时,她自己却成了她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看着眼前的少女,凯撒心中原本沉寂的某些东西渐渐苏醒过来。

“不要!”银白的长发散乱着,原本可爱的双马尾也因为丢掉了一侧的缎带显得不伦不类。

凯撒看着眼前因自己的罪业而痛苦着的少女,雪藏了近千年的,曾经身为有血有肉的人类的情感,萌生出新芽。

只是,凯撒不能把自己的身份向眼前的少女坦白。他深知被仇恨驱使着行动的所犯下的罪业和复仇之后的空虚感。如果贸然坦白,眼前的少女一定会杀了凯撒,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后悔,自责,陷入无尽的虚无之中,和当年的凯撒一模一样。

当了几百年的老骨头,凯撒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一切,现在却对眼前这个哭泣的少女束手无策。

伊菲一口接一口地灌着,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神秘的人就是杀害苏西和贝露的仇人。伊菲胡言乱语,把苏西和贝露的死归咎于自己。

喝了五大瓶三十五度起底的冰蓝酒,伊菲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出酒馆。凯撒目送少女离开,把这当做自己的苦修,为了重拾宝贵的人性而进行的苦修。

深夜,诺儿被一泡夜尿憋醒,打着哈欠小解了一发。正当她身爽腹空,准备接着和周公探讨人生的时候,发现伊菲的房门虚掩着。

“唔……睡觉不关好门,真是的。”诺儿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幕让她睡意全无。

伊菲的被子整齐地叠在床头,床上也没有人影。诺儿刚想起来要叫醒众人起来找伊菲,楼下传来了开门声。

诺儿慌忙地跑下楼,伊菲呕在地板上,扶着墙壁,笑嘻嘻地看着诺儿。

“伊菲,你怎么啦,怎么喝这么多?”诺儿扶着伊菲,把她放在沙发上。

“没……没事!”伊菲甩着手臂,“我没……没多!睡一觉……就好。”

诺儿轻叹一声,喝成这样怕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诺……诺儿,”诺儿站起来,想要为伊菲弄盆热水擦下身子,不料被伊菲一把搂住,“别走……求你了……”

嘴角残留的呕吐物和泪水抹湿了诺儿的睡衣,诺儿没有嫌弃伊菲,轻抚着伊菲的银白色长发,“乖,我在呢。”

“rua!”抱了一会,伊菲结结实实地吐了诺儿一身。

“妈耶!这可是我新买的睡裙!”

“对……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活着……反正我也是个……没用的……废物……连朋友都保护不了……”

伊菲趴在自己的呕吐物上,眼泪越流越多。

诺儿虽然不是第一次照顾醉汉,可她从没见过喝成这样的人,换句话说,诺儿从没见过心事这么重的人。

诺儿正要把伊菲扶起来,伊菲突然暴起,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刺向自己的腹部。

“伊菲你在干什么!?”出于本能,诺儿伸手挡下了伊菲刺向自己的利刃,好在水果刀不很锋利,只是在诺儿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呜呜……我真的……无能……”

斯芬克斯被楼下的响动吵醒,在楼梯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闹了一会,伊菲睡着了,或者说,昏迷了。诺儿独自清理了伊菲的呕吐物,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守在伊菲床边整整一夜。

伊菲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套着厚重黑眼圈的诺儿。

“诺儿你怎么在这?”伊菲捂着因宿醉而吃痛的太阳穴说道。

“还不是某人昨晚喝太多,吐得满地都是。”诺儿双手抱胸,娇嗔道。

伊菲心里清楚,所谓的喝断片只是给酒后的愚蠢行为找的借口。她很清楚自己酒后做了什么,也记得那个总是请人喝酒自己却在旁边看着的神秘男子。

“心里有什么事和我说,求你别再这样糟蹋自己了。”诺儿拉住伊菲的手。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凯撒在街上打听一个银发少女的事情。或许是因为银发异瞳过于扎眼,凯撒很快打听到了伊菲的所在。他并没有急着去找她,而是坐在对面的一家咖啡店里,观察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一天下来,凯撒没有任何收获。里面除了小情侣卿卿我我就是女孩子之间的百合日常,还有奇装异服呆头呆脑的阿宅鼓捣着一些金属小玩意和汗流浃背的壮汉进行基于肌肉的交流。

除了诺儿和斯芬克斯,没人知道伊菲喝醉的样子。

凯撒盘算着单独把伊菲约出来。对他来说,向这个女孩赎罪是重拾人性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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