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油烟味,那并不是做饭的食用油挥发的气息,而是过高的温度下,润滑机油散发出的刺鼻气味。

城市的中央高楼大厦,灯火通明,一片繁荣的景象,但是这里离那边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靠近港口的平民区,显得更加杂乱。而在杂乱无章的房屋当中,有一个仿佛是残破的小型空舰改装过来的房子,显得有些显眼,眼尖的人还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店铺。

店铺没有名字,只在门口挂了一个招牌,金属的,刻着镂空的几个字。

“专业机甲维修,整备。”

店门依然敞开着,但是已经接近傍晚了,很显然已经不会有客人再来这里了。

“托尔哥哥!饭做好了,来吃饭了。”

一个个头矮矮的,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小萝莉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身上套着可爱的围裙,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着某个人。不要为她头上的狐狸耳朵和一头银色的长发而感到惊讶,虽然人口较少,但是有着兽类特征的阿里莫族依然活跃在这个世界上,并且哪怕与人类通婚也并不罕见。

事实上真正让人不安的,是在小女孩脖子上若隐若现的淡蓝色,如图电路一样的痕迹,这是克莱因综合症接近晚期的表现,着实让人有些惋惜。

“好,马上就来。”从固定在墙上的巨大机甲拆开的手臂里,倒吊着探出来一个少年,说是少年也只是从脸型上还能看出那么一丝年轻,胡子拉碴的倒是跟一个大叔一样,穿着厚重的工作服,身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机油。

“茶茶,帮我把那边的东西递给我一下。”少年忽然又叫住了小女孩,指了指桌上那个巨大的杠杆。

“嘛!吃完饭在做嘛,不是说好了吃饭最重要吗?要不然饭凉了吃着不舒服,托儿哥哥你的胃不是不好吗?”

“少喝点酒就没事了。”少年语气中充满了不在乎的味道,但是还是宠溺的笑了笑,“那就听茶茶的,吃完饭再修,毕竟人家工地明天要用,一早就得来拿货。”

少年拿起了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脱掉了油乎乎的防护服和帽子。

“先洗手!”女孩很快就捕捉到了少年准备不洗手就用餐的意图,抢在少年前面拦在了门口。

“知道了知道了。”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进了一旁的卫生间。

少年的名字叫索托尔,是一名职业的、无所属的机甲整备士,开了这么一家小的店铺,在各个城池之间穿梭。这是个机甲无比普及的时代,小到工地工作,再到游荡于生死边缘的佣兵,甚至到不同势力的军队,都是依靠所谓人形机甲所支撑起来的。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机甲整备士的,更何况那些漂泊无定的佣兵,而少年正是靠着略懂少许的机甲修理能力,当一个无从属的机甲整备士,来混口饭吃——对他来说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有的时候,遇到有钱的主,甚至带着所谓特制机甲来他这里修理,但是更多的时候就像是今天这样接一些小活。

后者带来的收入有时候甚至没办法彻底填补这个小店的日常开销。

事实上,少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当他脱下手套的时候,在手背上,有一块明显的疤痕,曾经镶在那里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纹身或是别的什么,而是一块钛合金的,代表着最高荣誉的,最强武者的徽章。

曾经在东方炎黄大国所开展的那次比武大会,驾驶着一架谜之机甲,以一穿百的,传说中的战神。

在那之后甚至有传言,在比武结束后遭到围堵,凭借肉身卸掉了对方机甲的脑袋,吓得对方丧胆而逃,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总之,在风光过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那个战神就突然的消失了,谁也不会想到,他却在这里开了一个小店铺,干起了最被人看不起的事情。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一股寒气从瓶口冒了出来,索托尔坐到座位上,拿起手中的啤酒抬头就灌了半瓶。

“说好了少喝点酒的呢!”小女孩不满地抗议道。

“一瓶啤酒而已,不算事。”索托尔敷衍着,看了看少女琥珀一样漂亮的眼睛,欣慰的笑了笑。

面前这个小女孩,是索托尔收养的,像是女儿,又像是妹妹一样的存在,有着银白色的长发,狐狸特征的耳朵,但是本应存在的大尾巴却不见了,琥珀一样金黄色的眼睛相当的有灵性,唯一可惜的就是——不仅无父无母,而且身患绝症,也就是所谓的克莱因综合症。

在这个石油资源早已枯竭的年代,一种被称为克莱因反应堆的装置被发明了出来,它依靠着莱茵石作为燃料,没有排放物,没有核废料,体积小巧到某些大型的机甲甚至可以搭载作为供能的程度,作为一种清洁的能源飞速的被普及,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装置,带来了不小的灾难,那就是克莱因综合症。

在长时间,没有保护的情况下接触克莱因反应堆的人相当容易患上这样的病,它不是源于某种病毒,但是却能通过某种未知的手段进行可能存在的传染——虽然从医学角度来说是不具有传染性的。

克莱因综合症的病人,在最初的阶段没有任何的反应,随后会从被克莱因反应堆辐射最严重的地方开始,细胞组织逐渐转化成某种半晶体的状态,后期的时候,晶体细胞,已经可以透过某些皮肤表现出发光的纹路,就好像是放大的电路图一样,烙印在人的身上。

最后,克莱因综合症的患者,会全身细胞晶体化,逐步丧失各个器官的功能,在痛苦中慢慢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理论上不可能以任何方式传染,但是却有接触过克莱因综合症患者,并且没有接触过克莱因反应堆的人同样患上了病状。

因为不知道病理,也没有所谓的病毒,这种病几乎无药可医。

但是并不代表一定会死,至少对于茶米,索托尔面前这个小女孩来说不是这样的。

“记得吃药啊,虽然是花钱买的,但是想要好好的长大就要好好的吃药。”索托尔几乎是习惯性的叮嘱道。

“知道了,明明哥哥比我还让人操心。”茶米从桌子下面拿出了饭盒一样的东西,里面堆满了小小的胶囊。

这样也挺好,虽然生活紧俏了一点,但是多少还是能付得起茶米的药费还有其它生活费用什么的。索托尔是这样认为的,至少到今天为止,一切依然按照相当正常的顺序进行着。

用餐完毕之后,索托尔将茶米安顿好——茶米不得不早睡一些,因为吃了不少药的茶米会相当的疲倦。小萝莉睡起觉来完全是毫无防备的样子,小小的耳朵一颤一颤的。幸好在克莱因综合症威胁日常生活之前及时用药物压制下来了,不然这个孩子就不能如此快乐的生活着了,要说这药,也不是所有患者都有机会得到的,毕竟一来属于试验中的药物,再一个就是制备非常困难,索托尔也是依靠着斩断的过去遗留下来的唯一一条关系,向那个她通过某种特别的渠道入手的。

虽然做饭的任务已经交给了茶米,但是洗碗还是得自己来。将洗好的碗筷挨个放到它们该在的地方,索托尔脱掉了橡胶手套,向着店内走去,那里还有个大家伙等着他去修呢。

但是在这之前,似乎已经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本店已经关门了,客人。不过,很久没有来你这样的客人了,介意出来喝杯茶吗?”

索托尔将刚刚拿到的布手套放回桌上,大声喊道。

“疼疼疼。”一个紫黑色的身影从零件堆里滚了出来,但是很快站直了身子,“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光学迷彩,三年前白井重工开发出来的装置,用于轻型机甲的隐身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小型化到随身携带了吗?”

索托尔淡定的走到了饮水机旁,用一次性的纸杯接了两杯水,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女。

紫色的长发,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紧身衣,皮肤细嫩白皙,一看就不是经常在室外活动的大小姐,虽然打扮的像是一个刺客,但是绝对跟刺客搭不上半点关系。

“这是白井重工的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跑了这么久,不喝杯水吗?”索托尔递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同时将手里的水送到少女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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