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爻喃喃自语。
脑海中的记忆被贯通，曾亲眼目睹的影像重新浮现在心头。
徐阳子……那个男人。
一人一剑面对漫天的伪仙，只一剑而已就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剑势之威只能用“恐怖”两个字形容，却偏偏又轻盈写意，就好像用最重的关刀在豆腐上雕琢出亭台楼阁仙人醉酒，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然后，以一个人的力量封印了上古时代所有的灵气，让整个世界变成灵气衰竭的无灵领域——也正是因为他的力量，现代的所有人类社会和科技才得以诞生，并未拥有超凡资质的人类也才能掌握统治世界的权柄。
那时被他一剑毁灭了所有的伪仙曾经高喊过“真仙”这样的话，可秦爻那时并未太重视，只是沉浸于“灵气衰败是一个人制造”这样的震撼真相中。
他从未发觉相比于灵气复苏的真相来说，徐阳子是传说中的真仙才是更不可思议的奇迹。
真仙，只存在于各路传说中的奇迹般的生物——在华夏的传说中，修道之人只要功德圆满一朝顿悟就可以水到渠成地羽化登仙，破碎虚空立地飞升成为传说中才存在的仙人。
可传说只是传说而已，遍数华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甚至说万年前超凡力量发展到了鼎盛时期的时候这方世界上也从未出过任何一位有明文记载的真仙。
如果不是秦爻传承了来自青缘仙人的记忆，恐怕也不会知道历史中真的会有所谓的仙人诞生过——他还以为仙人的存在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可现在传说已经成真了。
仙人真的存在，而且就是造成了灵气衰败的罪魁祸首！
秦爻沉默，抬头看向面前覆盖着一层奇异光芒的仙人遗物。
而面前这方仙人遗物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记忆中的秦爻封印这方世界所有灵气的时候已经献祭了自己的身体，将仙人躯体作为引子，自裁于天下才收纳了整个世界的灵气。
于是灵气衰败，人类的科技文明取代了超凡文明，世界改变了。
而记忆中那具属于仙人的躯体却留在了那座矮山之上，历经岁月的侵蚀和磨炼，却已经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模样。
而面前的仙人遗物又到底是什么？
秦爻沉默着看向面前悬浮着的那道光，感受着上面传来的血脉相连的感觉，终于试探着出声问道:
“这是什么？”
“是你的真相，也可以说是你的本体，是能够确认你身份的证明——那是徐阳子的气息。”
“真相本体……和气息？”
“对。”
无比凌厉的气息从那道光芒中放射而出，带着令人窒息压抑的威势瞬间席卷整个如同气泡般渺小的世界。
等等……好像回想起来了。
那个过去……在和人偶小姐交战时曾经感受过的气息以及动用过的力量——原来如此！
那时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身体缥缈起来虚无起来，灵魂离体，然后恍惚间不知道做了什么，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或许那时候操纵他身体的根本就不是他本人，而是潜藏在他意识中的徐阳子的灵魂！
身体被陌生人占据的感觉相当不好，秦爻甚至一瞬间就想到了鸠占鹊巢的典故，背后冷汗直流，于是看着面前这道光的眼神立刻就不对了。
这就是徐阳子的灵魂？
那等他的实力到达了某个程度，这灵魂会不会反过来吞并他的意识夺舍重生，重新变成那位一手造成了灵气衰败的仙人呢？
秦爻不知道，所以他只能沉默地看向面前的仙人遗物，希望能够从它身上得到什么答案。
该说不愧是仙人留下来的遗物？
只是瞬间它就明白了秦爻的疑惑，并给出了极具说服力的回答:
“您的想法不对——这道光并不是您眼中曾经的您的灵魂——相反，它只是由纯粹的力量和意念构成的结晶而已，其中并未含有任何来自仙人的意志，更不要提灵魂了。”
“毕竟在那场灵气复苏的浩劫中，那时的您已经用所有的灵魂和肉体封印了此世的所有灵气，一世的道果和存在都被燃烧个干干净净了，灵魂也就不可能再残存在这个世界上了——况且如果曾经的您现在真的留有灵魂在这个世界上，那夺舍也当然会在现在的您还是个婴儿时就夺舍，不会拖到现在的。”
相当有说服力的理由，甚至让秦爻完全没有办法反驳。
的确，如果徐阳子真的还有残魂存在在这道光中，要夺舍他早就夺舍了，根本就不会等到现在或者未来——这个世界上能够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秦爻相信徐阳子作为历史上很有可能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的真仙，绝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也就是说……眼前的这道光就真的是徐阳子的力量和意念凝结的结晶了？
多少在心里留了点心眼，秦爻装作毫无怀疑地点了点头，又抬起头问面前不远的仙人遗物:
“那现在的我，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朦胧的光芒闪过，仙人遗物竟然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回答:
“您就是徐阳子，徐阳子就是您，可您也同样是秦爻——时光轮转物是人非，万年的时光过去足够让整个世界经历一次轮回了，而轮回过后，以前曾经存在过的事物终究会再次出现在这世界上。”
空气突然沉寂起来。
在清冷的空气中，沉默了片刻的仙人遗物才终于给出了最终结论:
“这个世界是有轮回转世的，不仅有而且必须有，而您就是这轮回中的一环——您就是徐阳子的转世。”
转世？
秦爻苦笑。
不知为何听了这样的结论他竟然没有感性亦或是喜悦的心情，只是略微感到了沉重，然后摇了摇头。
从灵气复苏开始这个世界就跟他从小接触了解到的那个世界不一样了，一切在眼前一分为二，一边是科技和日常，一边是超凡和纷争，而从小接触到过的灵异故事现在竟然成为了让他了解新世界的所有助力……不得不说很是奇妙。
可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有轮回么？
每一棵树每一粒石子每一只最渺小的蚂蚁都会转世重生，变成新的模样拥有新的生命和记忆？
秦爻不清楚，可面前那道光……那道分明向他传递着血肉相连气息的光确实告诉他了这样的真相。
它不属于他，可又属于他。
心情一时复杂起来。
秦爻只能叹口气，不再说什么，随手捏起那道光来——纤薄得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可眼睛分明能看到。
说来也奇怪，这道光的存在形式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秦爻分明能够触及道那股冰冷锋锐到让人窒息的感觉，可视觉上尤其是侧着看时，极纤细到了离谱程度的厚度又让它有种极为不现实的观感。
可确实是这样。
只能解释为超凡事物实在是没有办法用科学世界观下的尝试来理解，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也只能是机缘巧合。
仙人和徐阳子，曾经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两个名字，如今却成为了真实可触的事物，甚至就是他自己——信息量实在是太大，短暂的时间秦爻实在是无法完全接受。
可他突然又想起什么，抬头望向被那团朦胧光芒包围的仙人遗物，轻声问:“那你又是什么样的存在？据我所知徐阳子也就是我的前世……那具仙人的肉身应当是还存在于灵气封印中吧？就算是如今万年过去灵气复苏，但封印结束了作为封印存在的肉身和灵魂也应当是随着封印灰飞烟灭才对了。”
他倒是不清楚徐阳子身上有什么东西是经历了万年时光还能尚未腐朽甚至拥有了灵智复苏起来的。
可那仙人遗物却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时间如梭，转瞬之间万年的岁月就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现在的世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曾经的故人了，毕竟时光的力量是人类几乎永远都没有办法掌握的究极规则，所以您不认得我大概也是应该的事情吧？”
如同深闺怨妇般幽怨的语气，不知为何让秦爻有些头皮发麻，想说什么说不出来。
然后虚无的空间中那属于仙人遗物的朦胧光芒骤然亮了起来！
如同即将坠落在大地之上的陨星，在生命的最后爆发出耀眼至极的光芒！
那清冷的机械音突然变成了悦耳如冰山泉水的女子声音。
“妾身在此守候您万年时光，虽已然失去太多的力量，但幸好记忆尚未损毁——吾主，已经到了行事的机会，万年的蛰伏该换来您应得的胜利了。”
然后在秦爻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面前那团璀璨的光芒骤然被拉长，变形，渐渐有了人形，有了柔美的弧度和形状，最后穿着一袭长裙的女子终于出现在那片模糊的光中，微笑着哀叹着看向秦爻。
“万年的岁月，您的容颜依旧还是那样，虽然是转世之身，可依然还是熟悉的模样。”她说，“就像当初与您相遇的那时一模一样？。”
秦爻想问一句大姐你谁，但顾及到眼前这女子的心态，还是多少换了换用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你是？”
女子闻言惨笑一声，身体在朦胧光芒中融化，露出一柄长剑的模样。
“我是您的佩剑，万年时光，转世轮回，您终究还是忘了。”
[未完待续]